他收起惊愕,郑重地对着苏清芽抱拳,沉声道:“姑娘有所不知,我镇北军十万将士,皆愿为萧将军效死。将军心之所向,便是我等刀锋所指——自然,也为您效命。”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用黄绸包裹的物事,小心翼翼地展开:“此乃军中誓约。凡在危难中护将军周全者,等同于护我大周国柱石,当享军功同等待遇,镇北军上下,莫敢不从。”
苏清芽只瞥了一眼那黄绸上的朱红大印,便收回了目光,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我不要军功,镇北军的荣华富贵也与我无关。我要三件事。”
她伸出一根手指,白皙纤长,与周围的肃杀格格不入。
“第一,盘踞在青州府的北翎教余党,三天之内,我要他们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消失,连根拔起。”
韩九章瞳孔一缩。
北翎教是敌国奸细所化的江湖邪派,行事诡秘狠辣,府衙都头疼不已。
苏清芽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苏家茶山的地契,以及这三十年来被豪绅侵占的所有田产,一张不少,全部归还。”
韩九章眉头紧锁。
这牵扯到地方士族,盘根错节,比清剿匪徒更麻烦。
“第三,”苏清芽伸出第三根手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三个月内,我要让我的‘清心芽’,摆上京城贡院的茶桌,成为天下学子都能品尝到的名茶。”
此言一出,连一旁的萧烈都侧目看向她。
韩九章彻底瞠目结舌,他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道:“姑娘……您这是要借将军之势,为您自己……开商路?”
“说错了。”苏清芽冷笑一声,那笑意里带着刺骨的锋芒,“商路,本就是天下的血脉。你们当兵打仗,靠的是后方输送的粮草;我种茶,养活的是这山坳里的一整个村子。若朝廷连这点民生血脉都容不下,非要逼得人走投无路,那这镇守国门的将军,不当也罢。”
她说完,不再看众人复杂的脸色,转身就往屋里走,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萧烈留下,明日一早还要陪我上山采新茶。你们,爱跪就继续跪着,别挡了我家门口晒茶青的地儿就行。”
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院外,百余名镇北军精锐跪在原地,面面相觑。
韩九章望着那扇紧闭的破旧木门,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难怪……难怪将军宁愿在此做一个樵夫……这个女人,比咱们北疆的刀子还利。”
夜深,万籁俱寂。
柳婆婆拄着拐杖,悄无声息地来到苏家后窗下,压低了声音:“清芽,你糊涂啊。那韩九章是朝廷正三品的统领,你今日当着他的面,几乎是指着朝廷的鼻子谈条件,这是要挟朝廷命官,会招来天大祸端的!茶灵虽认你为主,可这人心,比鬼魅更难测啊!”
屋内,苏清芽正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细细整理着新采的嫩芽。
她的神识如水银泻地,缓缓扫过每一片茶叶的脉络,安抚着其中蕴含的灵气。
“婆婆,我不是要挟,是谈判。”她头也不抬,声音清淡,“他们需要一个‘活着的萧烈’去稳定军心,对抗朝堂。这是一个天大的筹码,不用白不用。我要的,不过是本就属于苏家的东西,和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