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叔的警告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他的脊背,让他头皮微微发麻。
他推开老旧的木窗,夜风立刻裹挟着初秋的凉意和锁溪河特有的湿冷水汽涌入房间。那哭声似乎也随之变得清晰了些许,飘忽不定,但大致方向确是来自东南。李伟凝神听了半晌,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或许是哪家夫妻深夜吵架,甚至可能只是谁家电视忘了关。尽管理智告诉他,在这贫瘠落后的山村,深夜两点还开着电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总有一个女人凄楚的哭声在背景里萦绕不去。
第二章 河畔哀歌
第二天早饭时,李伟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他犹豫片刻,还是向爷爷打听:“爷爷,咱们村……以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事?特别是关于……女人哭的事情?”
爷爷正拿着勺子盛粥的手顿在了半空,浑浊的老眼从碗沿上方瞥了孙子一眼,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你……听见了?”
“好像听到了点什么,”李伟故作轻松地拿起一个馒头,“也可能是风声太大了,听岔了。”
爷爷缓缓放下碗,沉默地摸出别在腰后的旱烟袋,慢条斯理地塞上烟丝,点燃。辛辣的烟雾袅袅升起,将他布满沟壑的脸笼罩得有些模糊不清。
“那是好多年前的老黄历了,”爷爷终于开口,声音被烟熏得有些哑,“那时候我还年轻,村里有个姓陈的小寡妇,叫秀娥。人长得俊俏,心眼也好,就是……命太苦,苦得熬不下去了。”
“她男人在村口的采石场干活时,遇到了塌方,被滚下来的大石头砸了个正着,当场就没气儿了。她婆家骂她是扫把星,克夫命,硬是把她们孤儿寡母赶出了家门。秀娥没法子,只好带着还没断奶的娃娃,搬到了村东南角,河边老林子旁边那个现在早就废了的老屋里住下。”爷爷用烟杆指了指东南方向,那里林木格外葱郁。
“后来呢?”李伟忍不住追问,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后来啊……”爷爷深深吸了一口烟,火星明灭不定,烟雾从他鼻孔缓缓溢出,“那娃娃命薄,得了急病,烧得跟个小火炉似的。那时候村里哪有医生哟,到镇上去,得走一天一夜的山路。她抱着孩子,挨家挨户磕头求人帮忙,可那天夜里下着暴雨,谁也不敢冒这个险走夜路——那时候,山里还有狼群嚎叫呢。”爷爷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岁月的沉重。
“等她第二天天蒙蒙亮,咬着牙自己抱着孩子走到镇上卫生所,那娃娃……身子都已经凉透,硬了。”
饭桌上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旱烟燃烧发出的细微哔剥声。
“回来之后,秀娥整个人就有点不对劲了,整天不言不语,眼神直勾勾的。村里人非但不同情,还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命硬,克夫又克子,是不祥之人。有些游手好闲、心术不正的痞子,甚至半夜还去敲她的破门……”爷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后来,有一天夜里,雨下得比娃娃死的那晚还要大,她……她就跳了锁溪河。尸首是几天后才在下游的回水湾里找到的,被鱼啃得……面目全非,都快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