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他看到林晚坐在客厅里，眼神依旧带着那种他无法理解的忧伤。若是以前，他或许会感到一丝烦躁或愧疚，但现在，他内心毫无波动。
“你回来了。”林晚轻声说。
“嗯。”陈远点点头，脱下西装外套，语气平淡无波，“项目的事情解决了，很顺利。”
他看着她，客观地评价：她是个美丽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但他感受不到爱，也感受不到因为无法回应她的悲伤而产生的焦虑。那种他渴望的“内心平静”，他确实得到了。
他甚至能平静地、像讨论天气一样，提起那个曾经让他恐惧的“幽灵”：“最近好像不再做那些奇怪的梦了。”
林晚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探究，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恐惧。
她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完美的平静。
她忽然意识到，陈远身上消失的，不仅仅是关于他们的爱的记忆。他此刻的“平静”，是一种更可怕的东西——他正在一点点地，剥离他身而为人的情感，变成一个……完美的、高效的、却没有温度的机器。
他典当了痛苦的记忆，换来了平静。
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痛苦与喜悦，悲伤与爱，本就是一体两面，共同构成了完整的人性。
他正在把自己，变成一个情感上的……残疾人。
林晚感到一股寒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刺骨。
而陈远，对此毫无觉察。他甚至为自己终于摆脱了情绪的困扰，能够“全功率”地追求成功而感到满意。
他坐在书房里，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上涨的资产数字，脸上露出了平静而……空洞的微笑。
---
第9章《枯萎的玫瑰》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流淌。陈远变得越来越“完美”——作息规律，情绪稳定，工作效率极高，决策精准无情。他像一个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在自己的轨道上高效运转，不受任何外物干扰。他甚至开始规律地健身，聘请私人营养师搭配餐食，整个人的外表呈现出一种毫无瑕疵的、如同杂志模特般的健康与俊朗。
然而，这种“完美”在林晚眼中，却如同一个逐渐收紧的冰冷绳结，让她感到窒息。他不再因为她的悲伤而困扰，也不再因为她的沉默而试图沟通。他接受了她的一切状态，如同接受客厅里那件昂贵的、却毫无生气的雕塑。这种接纳，并非宽容，而是……彻底的漠视。
一天下午，阳光很好。林晚决定彻底整理从旧家带来的、一直堆在储藏室角落的几只箱子。那里面是他们十几年共同生活的沉淀，是一些舍不得丢弃，却又与新家格格不入的“过去”。
箱子里大多是些琐碎之物：一叠叠的旧照片，褪色的电影票根，写满了字的明信片，一些颇具纪念意义的小玩意儿。林晚坐在地板上，一件件地翻看，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像是被惊扰的时光精灵。
她拿起一本硬壳的素描本，封皮是深蓝色的，已经有些磨损。这是陈远大学时用的画本，后来也断断续续地在用，直到几年前才彻底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