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翻开。前面几页是些建筑草图和人像练习,笔触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和锐气。翻到中间时,她的手指停住了。
那一页,画的是她。
不是他们婚后他偶尔为她画的速写,而是他们热恋时,他笔下那个充满爱意凝视的她。画中的她,坐在图书馆的窗边,阳光勾勒着她的侧脸,眼神温柔,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线条流畅而深情,每一笔都仿佛能触摸到作画者当时满溢的爱慕。
画的右下角,用他特有的、略带潦草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她的眼睛,是我愿意沉溺一生的湖泊。—— 给晚晚”
林晚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眼眶瞬间就湿了。那时的爱,是如此纯粹,如此毫无保留,能从笔尖,从眼神里,满溢出来。
她继续往后翻。后面的画作风格逐渐成熟,但主题依然大多是她。在厨房忙碌的她,在阳台浇花的她,窝在沙发里看书的她……直到最后一页有画的纸。
那一页,画的是一片向日葵花田。花田的远景,有一个模糊的、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女孩背影。画的技法已经相当纯熟,光影处理得极好,整幅画弥漫着一种温暖而又带着一丝怅惘的基调。
旁边同样有一行字,墨迹似乎比前面的都要深,仿佛倾注了某种强烈的情感:
“初见,暮色四合,向日葵沉默。你回眸的瞬间,我的世界,才有了颜色。—— 永志不忘”
“永志不忘……”
林晚喃喃地念着这四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永志不忘。
他曾说永志不忘。
可现在呢?
那个回眸的瞬间,那片赋予他世界颜色的初见,去了哪里?
那个能写出如此炽热语句的灵魂,去了哪里?
她拿着素描本,猛地站起身,冲出了储藏室。陈远正好从书房出来,准备去倒水。他看到她脸色苍白,眼中含泪,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旧素描本,微微蹙了蹙眉。
“怎么了?”他问,语气是程序化的关心,听不出真正的担忧。
林晚将素描本举到他面前,翻到那幅向日葵花田和那句“永志不忘”,声音颤抖着,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这个……你还记得吗?这幅画,这句话……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画它,为什么要写这句话吗?”
陈远的目光落在画上,又扫过那行字。他认得出那是自己的笔迹,也理解那句话的字面意思。但是,为什么要画?为什么要写?那片向日葵花田在哪里?那个回眸的瞬间具体是怎样的?
他的记忆里,关于这一切,是一片无法穿透的浓雾。他知道这大概与他和林晚的过去有关,但具体的细节、当时的情感,全部消失了。他甚至无法理解,自己当年为何会用如此……浓烈而文艺的方式去表达感情。
那种情感,对他现在冷静理智的头脑来说,显得过于冗余和不必要。
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客观的分析:“画得还不错。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不太记得具体情景了。”
“不太记得了……”林晚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