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回来了。”当铺主人抬起头，目光平静，似乎对他的再次造访毫不意外。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会回来。
陈远感到一阵难堪，但内心的焦虑压倒了一切。“我……需要内心平静。”他开门见山，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沙哑，“我无法集中精神，被一些……无谓的情绪干扰。我需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来应对我的事业。”
当铺主人放下怀表，那团灰色的雾气在表盖合上的瞬间，被禁锢其中。“可以。那么，您这次准备用什么来交换呢？”
他再次推过来那本厚重的记忆册子。册子自动翻动，停留在了一片区域。这里的记忆片段，大多呈现出灰暗、混乱的色调，伴随着强烈的负面情绪——恐惧、羞耻、愤怒、不甘。
陈远看到了他创业初期最惨重的一次失败，投入的资金血本无归，被合伙人背叛，被债主堵门，他躲在黑暗的房间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看到了因为他的失误，导致团队心血付诸东流时，同事们那些失望和埋怨的眼神。
他看到了父亲病重时，他因为忙于工作未能见上最后一面，那种刻骨铭心的悔恨和痛苦……
这些记忆，是他人生中的伤疤，是他极力想要回避和遗忘的阴影。它们带来的痛苦是如此真实而尖锐。
“这些……‘失败的记忆’，”当铺主人的手指在这些灰暗的片段上划过，“它们像荆棘，缠绕着您，让您无法轻盈前行。典当它们，您将卸下重负，获得您所渴望的平静与专注。”
用痛苦换取平静。这听起来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这些记忆，他本来也不想保留。
“它们，足够吗？”陈远问。
“足够为您换来一面坚固的‘心之壁障’。”当铺主人肯定地回答。
陈远几乎没有再多做犹豫。与那些折磨人的“幽灵”和影响事业的“幻觉”相比，这些痛苦的记忆显得无足轻重。他拿起那支羽毛笔，再次在那份古老的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又是一阵熟悉的、灵魂被抽离的剧痛。但这次的感觉与上次不同。上次是温暖被夺走的空洞和冰冷，而这次，是沉重的枷锁被卸下的……轻松。
那些失败的惨痛、被背叛的愤怒、未能尽孝的悔恨……所有与此相关的激烈情绪，如同退潮般迅速从他心中流逝。他依然记得那些事件本身，像是阅读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案情报告，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痛苦、羞愧或悲伤。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一片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波澜不惊的死水。
他成功了。
走出当铺，回到车水马龙的世界，陈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街头的噪音不再让他烦躁，工作的压力似乎也变得可以轻松掌控。那个困扰他的鹅黄色背影，虽然依旧存在於记忆里，但再也无法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涟漪。它变成了一幅单纯的、没有意义的画面。
他回到公司，重新投入工作。效率奇高，决策果断，不受任何情感干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雷厉风行地处理了几个积压的难题，手段甚至称得上冷酷。下属们对他更加敬畏，但也隐约感到，陈总变得比以前更加……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