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抬起手,比划着,像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
“有一封……你骂我的那封……就写了一句……‘沈聿是笨蛋’……” 他说到这里,竟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带着无尽的自嘲和酸楚。
“……我拿它……当了一年的书签……”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重重地砸在林曦的心上。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顺着门板慢慢滑下去,最终蹲坐在她家门口的走廊上,胳膊搭在膝盖上,头深深埋进去,只剩下一个醉醺醺的、狼狈不堪的、再没有半分平日风度的背影。
走廊声控灯熄灭了。 黑暗中,林曦握着门把的手,久久没有动弹。
走廊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的寂静,再次熄灭。
黑暗吞噬了蹲在地上的那个身影,只有窗外漏进来的零星月光,勾勒出他模糊的、垮掉的轮廓。浓重的酒气和一种无声的绝望在狭窄的门口弥漫开。
林曦握着门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些被塑封保存的信。那句“沈聿是笨蛋”,被他当了一年书签。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烧红的针,扎进她以为早已坚不可摧的心脏外壳,烫出细密而尖锐的疼。七年前那个下午垃圾桶刺目的反光,少年冷漠不屑的侧脸,和此刻眼前这个醉得不成样子、狼狈地蹲在她门口的男人,重叠,又撕裂。
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摸索着墙上的开关。
“啪嗒。”
暖黄色的灯光再次亮起,驱散了黑暗,也清晰地照出了沈聿的狼狈。他依旧埋着头,肩膀微微塌着,像是被这灯光惊扰,身体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
林曦垂眼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她松开握着门把的手,转身朝屋里走去。门,就那样敞开着。
她没有叫他进去,也没有再赶他走。
厨房里响起烧水的声音,玻璃杯被轻轻放在料理台上的轻响。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杯温水走出来,走到门口,将杯子放在离他不远的地上。
水面微微晃动着,映着头顶的灯光。
自始至终,她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
放下水杯后,她便转身回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起之前看到一半的医学期刊,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字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门口没有任何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终于传来一点窸窣的声响。是杯子被拿起来的细微声音,接着是急促的、近乎贪婪的吞咽声。他大概渴极了。
一杯水很快喝完。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林曦依旧看着期刊,没有抬头。直到她听见一声压抑的、极力克制的闷哼,像是有人试图站起来却因为醉酒无力又跌坐回去,后背撞在了门框上,发出轻轻的“咚”的一声。
她翻动书页的手指顿住了。
几秒后,她合上期刊,站起身,再一次走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