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小子跑得满头大汗，抬头刚要喊「谢谢」，看清我的脸时，笑容猛地僵住，耳朵「唰」地红透，头埋得快低到胸口，抓着球转身就跑，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
其余几个伙子也瞬间安静下来，目光落在我身上，却没人敢多看一眼，一个个面红耳赤地别过脸，连蹴鞠都忘了踢。
我攥紧了手里的洗衣棒，脚步放得更轻，快步从场边绕过去。
这样的场景我早习惯了，他们不是害羞，是避讳，是怕我的丑模样碍了他们的眼。
「阿丑，这是去洗衣裳啊？」
村口老槐树下，王媒婆正翻着她那本厚厚的姻缘簿，见了我，脸上堆着笑，却笑得有些勉强。
我心里一动，停下脚步。
王媒婆是村里最能说媒的，经她手成的亲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我都十七了，村里跟我一般大的丫头早就定了亲，只有我，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
我从竹篮里掏出娘亲早上蒸的红糖馒头，递了一个给她：「婶子，您尝尝，我娘刚蒸的，甜得很。」
王媒婆接过馒头，却没吃，放在手边的石桌上。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我的脸，又迅速移开，手指在姻缘簿上反复划过，半天没翻一页。
「阿丑啊，」她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你是个好丫头，勤快孝顺，手脚又麻利，就是……」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合起姻缘簿，摇了摇头：「罢了，婶子这儿暂时没合适的，等以后有了，一定先想着你。」
我知道，这是婉拒了。
连最会说媒的王媒婆都觉得，没人会愿意娶我这样的丑丫头。
我勉强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婶子」，转身就走。
眼眶有点发热，我仰了仰头，把眼泪憋回去——丑就丑吧，大不了一辈子陪着爹娘，在这清溪村里，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回到家时，娘亲正在院子里喂鸡，见了我，连忙迎上来接过竹篮：「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又遇上村里的小子们了？」
我摇了摇头，低头往屋里走：「没有，河边风大，洗得慢了些。」
娘亲看着我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多问。
我躲进自己的小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屋里很暗，只有小窗透进一缕阳光，落在地上，像一小块碎金。
我想起爹爹说的话，外面的坏人专抓丑孩子，所以我不能出去，不能让坏人看见我。
这样也好，待在清溪村，待在爹娘身边，就算丑得没人要，也安稳。
只是偶尔会想，若是我长得不那么丑，会不会也有人愿意上门提亲？
会不会也能像村里的丫头们一样，穿着花布衣裳，笑着盼着自己的亲事？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粗糙的指尖划过脸颊，又很快缩了回来。
罢了，想这些有什么用，我本就是柳丑，是清溪村里最丑的丫头啊。
2.
清溪村来了位贵人的消息，是在傍晚时分炸开的。
那时我正在院子里帮娘亲择菜，刚把一筐青菜择干净，就听见村口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马蹄声和清脆的铃铛声，不像是村里的动静。
「阿丑，你在家待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爹爹放下手里的锄头，擦了擦汗，脸色沉了沉，脚步匆匆地往村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