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只剩下雨声和茶水沸腾的微响。
陈老缓缓道:“瓦匠病愈后曾说:‘我以为守住那些砖瓦就是拥有,后来才明白,真正的拥有是让它们成为美好事物的一部分。’”
李明远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雨小了些,巷子里有撑着伞的行人慢慢走过。
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然后拨通了一个三年未打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那头的沉默沉重得让人窒息。
“哥,”他说,声音有些沙哑,“我...我刚喝到一种很好的茶,想起你以前最爱喝茶了。”
电话那头仍是沉默,但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吸气。
“下个月你生日,”李明远继续说,手心有些出汗,“我想回去看看。就吃个饭,不说生意上的事。”
长长的静默后,哥哥的声音传来,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你嫂子酿了梅子酒,一直说要给你留一坛。”
简单一句话,让李明远突然哽住了喉咙。他勉强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转身。
当他终于回过头时,陈老正在擦拭茶杯,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谢谢你的茶,”李明远说,声音平静了许多,“我该付多少钱?”
陈老摇摇头:“故事和茶都是免费的。如果你愿意,下次来的时候,带个你自己的故事就好。”
李明远点头,推开茶馆的门。风铃再次响起,清脆悦耳。
巷子里,雨已经停了,夕阳从云层缝隙中露出金光,照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有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
走出巷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静心茶馆的灯还亮着,在渐暗的暮色中温暖如豆。
手机再次震动,助理问他会议改到何时。李明远想了想,回复道:“今天不再安排会议了。帮我找找,老家有什么合适的生日礼物。”
他放下手机,突然觉得心头那种持续数月的空洞感,似乎轻了一些。
原来遗憾不是做错了什么,而是什么都没做。
第二章:宽容的边界
初冬的清晨,霜花凝在静心茶馆的窗玻璃上,像是大自然勾勒的细腻窗花。陈老刚点燃炉火,水将沸未沸时,风铃响了。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子站在门口,犹豫着是否该进来。她穿着简单的灰色大衣,围巾裹得很紧,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
“请进吧,水正好要开了。”陈老温和地招呼。
女子迟疑地走进来,选了最靠里的位置坐下,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她脱下大衣,但口罩依然戴着。
“有什么茶?”她问,声音有些沙哑。
“今天有刚到的白毫银针,清淡回甘,适合这个季节。”陈老取来茶具,“或者,你需要的是另一种茶?”
女子愣了一下,眼神闪烁:“另一种茶?”
“叫‘释怀’。”陈老微笑道,“适合心里有事的人。”
女子的眼眶突然又红了,她低头从包里翻找纸巾。陈老默默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
“我是林静,一名中学教师。”她终于摘下口罩,露出清秀但憔悴的面容,“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可能只是因为无处可去了。”
陈老开始温杯烫盏,动作舒缓而有韵律:“很多时候,我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来,只需要知道来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