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冬天特别冷，瓦匠得了重病，高烧不起，躺在冰冷的床上瑟瑟发抖。他以为自己会这样孤独地死去。
但第二天清晨，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额上的凉毛巾。邻居王婶不知怎么发现了他的状况，带来了热汤和药。接下来的日子，镇上的人轮流来照顾他，谁也不提他从前多么吝啬小气。
瓦匠康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扇从未对邻居敞开的大门。
“大家需要什么材料，尽管拿吧。”他说，声音有些哽咽。
起初没人敢动，直到王婶第一个走进院子，取了几块砖修补自家的灶台。渐渐地，人们开始接受瓦匠的好意。
最让人惊讶的是，瓦匠不仅开放了他的材料，还提议和大家一起在镇中心建一座小花园。他亲自设计，带领大家施工，把毕生所学都用在了这个项目上。
花园建成那天，镇上举办了庆祝会。孩子们在花丛中追逐蝴蝶，老人坐在新砌的长椅上晒太阳，年轻人则在月光下跳舞。
瓦匠站在人群中，突然泪流满面。
王婶走过来问他为什么哭。
他说：“我守着一院子砖瓦大半辈子，以为自己拥有很多。直到现在才明白，只有当这些东西为大家带来欢乐时，我才真正拥有了它们。”
陈老的故事讲完了，茶壶中的水又沸了，他起身续水。
李明远沉默地望着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起，他忘了看表。
“这故事不错，”最后他说，语气有些生硬，“但现实世界不是这样的。商场如战场，你退一步，别人就进一步。我之所以有今天，就是因为从不轻易让步。”
陈老没有反驳，只是又给他斟了一杯茶：“再喝一杯吧，雨还没停呢。”
李明远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是助理提醒他下一场会议的时间。他本该立刻离开，却鬼使神差地回了条消息：“会议延期一小时。”
他抬头，发现陈老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墙上的那幅画——一个背着行囊的背影，走向远山。
“瓦匠后来怎么样了？”李明远突然问，问完自己都有些惊讶。
陈老微笑：“他成了镇上最受尊敬的人之一。虽然不像以前那么‘富有’，但他说自己从没这么满足过。有趣的是，他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了，因为大家都信任他，愿意找他干活。”
李明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他想起二十年前，和哥哥在老家院子里分吃一个苹果的午后。那时他们一无所有，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后来他出来闯荡，生意越做越大，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直到三年前，因为一桩生意上的分歧，他和哥哥大吵一架，再也没有联系。
“我哥哥...”他突然开口，然后又顿住了，惊讶自己会对一个陌生人提起家事。
陈老安静地等着，没有任何催促的表情。
“我哥哥觉得我唯利是图，我觉得他不识时务。”李明远简短地说，“三年没说话了。”
“遗憾吗？”陈老问。
李明远没有回答。但在他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他想起上次回老家，看到哥哥鬓角的白发；想起母亲去世前，拉着他们的手说“兄弟俩要互相扶持”；想起自己公司上市那天，最想告诉的人其实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