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烦躁像水底的淤泥，一点点泛起来。我强行把它压下去，告诉自己要大度，要信任。毕竟，一个月后，她就是我的新娘了。婚纱照拍了，酒店定了，请柬都印好了。
“行了妈，别说这个了。咱们继续看菜单吧，薇薇说她喜欢吃这道龙虾。”我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婚礼的筹备上。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孙梅。
“周杰，薇薇是不是又去找赵刚了？”孙梅的语气透过文字都能感受到那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儿，“我真是服了她了！到底谁是她男朋友啊？”
孙梅是林薇的大学同学，也是她最好的闺蜜，我们的媒人。当初就是她极力撮合我和林薇。比起林薇的柔弱依赖，孙梅性格爽朗得像夏日阳光，说话直接，有时甚至有点泼辣。奇怪的是，她和赵刚极其不对付。
我回了个无奈的表情。
孙梅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我说周杰，你就不能硬气一回？那赵明显就是扮猪吃老虎，装柔弱博同情，绑着薇薇不放！你……”
“梅梅，”我打断她，“薇薇说赵刚可能出事了，她去看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爆了：“放屁！出事？他能出什么事？上次是胃疼要薇薇陪夜，上上次是工作被骂要薇薇安慰三小时，这次又是什么？指甲劈了需要薇薇紧急送他去医院吗？他就是个……”
后面的话太刺耳，我没细听。
我知道孙梅是为我好，但我不喜欢听任何人用这么恶毒的语言说林薇，即使是她最好的朋友。我敷衍两句，挂了电话。
心里那点不安，却像藤蔓一样疯长。
那天晚上，林薇没有给我电话。我打过去，响了很久才接，背景音很安静，像是医院走廊。
她声音很疲惫，带着浓重的鼻音：“杰，赵刚他……情况不太好。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你先睡。”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不好？”我的心提了起来。
“……检查结果还没完全出来，明天再说吧。我好累，先挂了。”她声音里的哽咽不像装的。
电话被匆忙挂断。
我一夜没睡踏实。
第二天下午，我才见到林薇。她出现在我公司楼下，眼肿得像核桃，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捏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我们去了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就是序章里的那家。
雨就是那时候开始下的，毫无征兆，倾盆而下。
她低着头，不敢看我，手指神经质地抠着那个文件袋。
“到底是什么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她吸了吸鼻子，终于抬起头，眼泪成串地掉下来：“胃癌……晚期。”
我愣住了。怎么会？
“医生说……扩散了。最多……最多三个月。”她说完，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我的心猛地一沉，为那个虽然我不喜欢，但毕竟是一条鲜活生命的人感到震惊和惋惜。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薇薇，别太难过，现代医学……”
她猛地抽回手，仿佛被我烫到一样。
这个动作让我的安慰僵在半空。
她避开我的视线，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周杰……我们的婚礼，取消吧。”
时间好像瞬间静止了。窗外的暴雨声、咖啡馆里的蓝调音乐、旁边客人的低语……所有声音都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我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