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什么?”婆婆冷下去。
“选你弟弟。”许遥说,“那就不必再选我。”
婆婆猛地起身,佛珠跌了一串,滚到供桌脚边。她弯腰去捡,手指抖了两下,没捞稳。
“别闹到祖宗面前。”堂叔出声,声音发虚。
“我不闹。”许遥把录音笔又往里推了推,让红点离祖宗牌位近一点,“我留证据。”
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得烛火抖了抖。有人伸手护火,手背上都是青团的绿印子。
婆婆突然抓起红盘:“房本是我拿出来的,归我管。”
许遥反手按住红盘,指尖冰凉:“这是我和周叙的共同财产。你要管,拿法律来管。”
两只手对在红盘的边缘,像两枚旧钉子隔着木板较劲。红盘滑了一下,又稳住,香灰被震得落一地。
周叙终于伸手,扶住盘沿:“先放下,先放下,回去再谈。”
“你回不回?”许遥问。
“回。”他低声,“今天先回你娘家。”
许遥松了手,红盘安稳。她把录音笔拿回包里,动作很轻,像怕惊到谁,又像怕惊到自己。
她撑开红伞,从祠堂门口走出去,雨线密密落在伞面,发出一串快速的小声响。她没回头,只在门槛处停了一步,把伞往回斜了一寸,像给堂里人留了个可以走出来的缝。
雨没停,细砂般的雨点挤在伞面。她把红伞合在小区门口,伞尖点地,溅出一朵水花。
“回来了?”许妈把门拉开,眼神从她的外套一路滑到她的手里,“怎么又瘦了。”
“妈,我暂住几天。”许遥把包放在鞋柜上,“不吵。”
“吵也得吃饭。”许妈叹了口气,“鞋子放里头,别沾湿了地。”
手机一震,是周叙:“到家没?别多想,妈就是着急小毅。” 她只回四个字:“三十天开始。”
群里炸开。堂叔发了个合十的表情,婆婆打了长段语音,翻译过来就一句话:她不懂事。小叔补刀:“嫂子,真要把我婚期拖黄?”
“先别回。”许妈端了碗姜汤过来,“你这身子骨,一被风一吹就打飘。”
“我不怕家里起风。”许遥接过碗,抿一口,微烫,“我怕合同在风里飞走。”
她把录音笔拷进电脑,又把房本放进透明档案袋。拉链合上,声音干脆。
“你还打算回去拿什么?”许妈问。
“贷款合同、流水、结婚证复印件。”她把要带的东西写在便签上,又撕掉,“算了,不写清单,记在心里就行。”
晚些时候,苏檬来了,没打招呼就推门进屋。她把包一丢,坐在餐椅上,盯着许遥的脸看了三秒。
“你脸色不是白,是空。”苏檬说,“先把心装回来,再去装文件。”
“陪我明早去见个律师?”
“早上九点,别饿着去。”苏檬从包里抽出一颗薄荷糖,“到时候你听,我问。”
夜里安静。窗外水泥地反着昏黄的灯,雨像不停在补旧墙。许遥躺在床上,打开静音,盯着天花板。她想起婆婆按着红盘的手,想起周叙“回你娘家”的那一句,像有人把屋里灯关了一半,又留了一半。
第二天,事务所在一栋旧写字楼里。电梯停在八楼,门一开,走廊尽头挂着牌子——“程夏律师”。
“请坐。”男人三十出头,声音平稳,“你们先讲,我记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