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面对城楼下密密麻麻、翘首以盼的将士，将手中的十二道金牌，高高举起！然后，在数万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运足丹田之气，声音如同沉雷，炸响在郾城上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诸君！此十二道金牌，非为军国大事，实乃权奸掣肘，断我北伐之臂膀，寒我忠义之士心！”
声浪滚滚，压过了战场残留的风声。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张宪、牛皋等心腹爱将，他们从未见过元帅如此直斥朝廷、如此……“大逆不道”！
岳飞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或震惊、或茫然、或激愤的面孔，继续吼道：“我等浴血奋战，为的是光复故土，迎回二圣，雪靖康之耻！为的是这天下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不再受胡虏蹂躏！而非为临安那苟安一隅之朝廷，更非为那卖国求荣之权奸！”
他手臂猛地一挥，指向南方，声音愈发高昂激越：“今，陛下受奸佞蒙蔽，连下十二金牌，强令我辈班师，弃即将光复之中原于不顾！此令若遵，则郾城血战白费！死难兄弟枉死！北伐大业功亏一篑！他日九泉之下，我等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有何面目见中原盼救之父老？！”
“不能班师！”
“跟随岳元帅！”
“杀回去，清君侧！”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积压的愤怒、委屈、不甘，在这一刻被岳飞的言语彻底点燃！军心，这最不可控的力量，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的火山口，轰然爆发！
岳飞看着群情激昂的将士，知道退路已绝，箭已离弦。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好！既然朝廷不明，奸佞当道，那我岳飞，今日便行非常之事！岂不闻，‘攘外必先安内’！内患不除，外敌难靖！此番，我等不北上汴梁，亦不南归临安！”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声震四野：
“我等，西入荆襄，清君侧，靖国难！清内患，以安朝廷！而后，再整旗鼓，北定中原，直捣黄龙，封狼居胥，以告天下！”
“清君侧！靖国难！”
“清内患！定中原！”
“直捣黄龙！封狼居胥！”
震天的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汇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冲散了金牌带来的阴霾，也彻底改变了这支军队，乃至整个天下的命运轨迹。
岳飞屹立城头，玄甲在最后一缕落日余晖中，反射出冰冷而决绝的光芒。他知道，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条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路。但他更知道，若遵从金牌回朝，等待他的，可能不是封赏，而是莫须有的牢狱甚至死亡，是北伐大业的彻底葬送。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搏！为了精忠报国的誓言，为了这片多难的山河，为了身后这些誓死相随的将士！
他，岳飞，从此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忠君、近乎迂腐的臣子。他要以手中之剑，先斩朝中奸佞，再破境外强敌！他要为这摇摇欲坠的南宋，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夜色，渐渐笼罩了血色大地。但岳家军大营中，灯火通明，一场前所未有的战略转向，正在紧锣密鼓地部署。目标，不再是北方的金兵，而是西面的荆襄重镇，以及更遥远的，那个波谲云诡的临安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