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慕漂亮,他也不例外。
可我总觉得,他的眼神像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5.
我就这样长到了十七岁。
我知道,比起很多人我已算幸运。
我曾在街头见过,鲜活的生命上一刻还在卖几枝含着朝露的玫瑰花,下一刻却被拉到小巷,惨绝人寰的叫声飘在上空,也凌驾在每个人的命运上。
还有年岁比我小上很多的男孩穿着并不合身的军装,冲锋在战争的最前线。
街边的口号也一日日嘹亮起来。
从最初的“打倒军阀除列强”到“勿忘国耻,爱我中华”,很难说清那些学子、商人何以有如此爱国志,敢示威游行。
明明他们都是像我一样的平庸之辈啊。
所以,到底为何敢为祖国事业、为那个遥远的明天,抛头颅洒热血。
6.
一天夜里,我喝了温牛奶,正准备上床歇息。
督军却匆匆闯入我的闺房——那着急的神态,像极了多年前的二蛋。
我少见他有如此慌张行径,忙问怎么了。
于是晴天里炸响了一个霹雳。
“阿怜,华北全面沦陷了。我们要即刻动身。”
“去哪儿?”
“我买了南下的船票,顺利的话我们一路往西南方向走,去重庆或昆明。那里暂时还安全。”
情急之下,我拉住他的手。
问了一个与我完全无关的话题,“那这里的百姓怎么办?”
读书后,我才开始了解军阀的含义。
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也是庇护这片土地的人。哪怕有无数的硝烟因他们而起。
唐又琛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名状的哀恸,“这是少帅的命令,我也违抗不得。”
三个月前,他降了少帅,外头风言风语传,说他是少帅和司令手下最忠诚的一条走狗。
我原是不信的。
“走!阿怜,再不走,我们就来不及了。”他宽大的手掌牵住我,我们再一次站在命运的风口浪尖。
转身,黑黝黝的枪口已对准我们。
一身淡蓝军装的年轻人看着我们,似笑非笑。
“唐督军这是想跑哪儿去啊?”
在他旁边,站了几位日本军官,凶神恶煞。
7.
我不懂政事。
可那晚,唐又琛被他们带走。
再回来时,他神情不佳,将自己一人关在房里,酗酒三日。
下人忧心出事,托我拿了吃食进去。
我刚推开门,眼睛还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房里的黑暗。
一个酒瓶却堪堪擦着我的鬓角而过,“滚!”是他充满暴怒的声音。
我兀自走进去,把窗帘拉开。
我向来规矩行事,那一天的胆量也不知因何而起。更莫名的是,我还想给他一个可依靠的怀抱。
唐又琛见是我,眼眸红了又红。
几日不见,他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眼里布满红色的血丝,像困兽,又难免露出几分脆弱。
“阿怜,对不起,吓到你了。”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伸手将我揽入他的怀中。
距离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
他的声音同时从我头顶上落下。
“阿怜,你会离开我吗?”
我听见自己轻微但斩钉截铁的声音。
“永远不会。”
“我们还需要南下吗?”去哪里都可以,行李我也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