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新时间:2025-10-21 02:11:27

医生的话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耳膜,再冻僵我的血液。

长期状态。植物人。

徐嵩江听完,没哭,也没闹。他就那么站着,直勾勾地看着医生,好像没听懂。过了好几秒,他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破风箱的、嗬嗬的抽气声,然后猛地转身,一拳砸在墙壁上。咚的一声闷响,墙面似乎都跟着震了一下。手背瞬间见了红。

我闭上眼,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那一拳,缩成了一团硬石头。

翁兰被推进了ICU。我们看不到她,只能透过一小块玻璃,远远望着里面被各种仪器和管子包围的身影,那么小,那么安静,安静得可怕。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黑白默片。徐嵩江几乎长在了医院。公司的事完全抛下,家也不回。他爸妈来闹过,哭过,骂翁兰是祸水,骂徐嵩江不孝。徐嵩江就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任凭打骂,就是不离开医院半步。后来他爸妈大概也绝望了,来得越来越少。

我辞了刚有起色工作,尽量每天过来。给他带换洗衣服,带饭。但他吃得很少,眼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胡子拉碴,身上总是那股散不去的消毒水混着汗液的味道。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有点小傲娇、喜欢损我、会被翁兰逗得眉开眼笑的徐嵩江了。他变成了一座沉默的、正在快速风化的礁石,所有的生命力似乎都用来对抗日夜不停拍打他的绝望浪潮。

我试着找话聊,说以前的趣事,说最近的新闻,哪怕只是无聊的八卦。他大多时候只是听着,眼神空茫地望着ICU的方向,偶尔“嗯”一声,表示他还活着。

直到有一天,我带了他以前最爱吃的叉烧饭。他扒拉了两口,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孩童的茫然和脆弱:“娇娇,婚礼上……那花瓣,是不是撒得太多了?地滑……不然,兰兰 maybe 不会摔……”

我鼻子一酸,差点当场哭出来。我使劲憋回去,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骂他:“放屁!徐嵩江你少赖我!是哪个天杀的货车司机疲劳驾驶!跟老娘的浪漫花瓣雨有毛线关系!赶紧吃你的饭!兰兰醒了要是看见你变成这副鬼样子,非得嫌弃死不可!”

他愣愣地看着我,然后低下头,继续机械地往嘴里塞饭。但我看见,他拿着筷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那一刻我知道,自责的毒蛇,同样也紧紧缠绕着他。我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凌迟自己。

第三章

时间这东西,在你盼着它快点儿的时候,它慢得像蜗牛爬;在你希望它静止甚至倒流的时候,它又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晃,五年过去了。

翁兰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后来又转到了专业的康复医院。情况很稳定,稳定地沉睡。医生说,这已经算是医学上的奇迹了,她能维持这样的生命体征,没有出现严重的并发症。

徐嵩江在她病情稳定后,不得不重新开始工作。他卖掉了婚房,处理了大部分资产,用来支付高昂的医疗和护理费用。他换了一份时间相对自由、但压力巨大的工作,像个陀螺一样在医院和公司之间连轴转。他学会了给翁兰按摩肢体防止肌肉萎缩,学会了鼻饲的基本操作,能看懂大部分监护仪器上的数据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