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瘸腿老狗抬起头,鼻子耸动了一下,浑浊的狗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哦?底线……终于捡起来一点了?”它沙哑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可惜啊,太晚了,也……太脏了。”
林珞合拢手掌,那丝消散的因果再无痕迹。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无垠云海,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涟漪。
“尘埃落定。”
“无趣了。”
秋雨连绵,寒气一层深过一层,渗入骨髓。
野庙里,那场父女对峙、铁锅翻倒的闹剧之后,一种更加沉闷的死寂笼罩下来。林啸天自那日跪在神像前,便如同真的化成了泥塑木雕,不吃,不喝,不动,也不说话。任凭王氏如何微弱地呻吟,任凭林婉儿如何因饥饿和寒冷发出小兽般的呜咽,他都毫无反应。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还在承受。
王氏的咳嗽在某个深夜戛然而止。
没有痛苦的挣扎,没有临终的遗言,就像一盏油彻底耗尽的枯灯,火苗挣扎着闪烁了几下,便悄无声息地熄灭了。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躺在冰冷的草堆里,脸上还残留着昏睡时的麻木和某种解脱般的平静。
林婉儿先是推了推母亲,没有得到回应。她又凑过去,听了听,嗅了嗅。然后,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没有哭,也没有闹。饥饿和疯癫似乎剥离了她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情感。她只是慢慢地挪开,蜷缩到更远的角落,抱着自己的膝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庙门外灰蒙蒙的天空。
林啸天依旧跪着,对身后妻子的死亡,毫无所知,毫无所动。
又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两天,也许是三天。
庙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是孩童,而是几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带着粗鲁和嫌弃。
“妈的,真是晦气!里正非让咱们来瞧瞧,说这边野庙好像有乞丐窝着,别死在里面发了臭!” “这鬼地方,靠近乱葬岗,阴气重得很……” “赶紧看了回去,这雨下得人浑身不舒坦。”
几个披着蓑衣、拿着棍棒的乡勇,皱着眉头,捏着鼻子,探头探脑地走进了野庙。
庙内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吐出来。
恶臭扑鼻!混合着腐烂、霉变、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肉食变质后的酸腐气。
地上狼藉一片,翻倒的破锅,凝固的污渍,还有角落里那一具瘦小干瘪的女尸。
而更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一个头发花白、形如骷髅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直挺挺地跪在斑驳的神像前,一动不动,如同早已坐化。另一个年轻些的女子,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缩在另一边,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死……死了一个!”一个年轻的乡勇声音发颤,指着王氏的尸体。
为首的乡勇头子强作镇定,用棍子远远捅了捅跪着的林啸天:“喂!老东西!怎么回事?”
林啸天毫无反应。
乡勇头子又小心地绕过污渍,走到正面去看。
只见林啸天双眼圆睁着,眼珠浑浊不堪,毫无焦距,仿佛看到了极其遥远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是麻木,而是一种彻底的虚无。嘴唇干裂乌紫,微微张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