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天蹲在王氏身边，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默默地站起身，走出了野庙。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秋风萧瑟，刮得枯草簌簌作响。
他走到乱葬岗深处，那里有一些被野狗刨开、掩埋得很浅的薄棺，甚至草席包裹的尸体裸露在外。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最后，他停在了一处新坟前。坟土还很新鲜，旁边散落着几片纸钱。
他蹲下身，开始用手刨土。
指甲很快翻裂，渗出血迹，混合着泥土。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固执地刨着。
终于，他刨开了一个角落，露出了底下粗糙的薄木板棺材。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边缘磨得锋利的石片——这是他平时用来切割腐烂食物或防身的工具。
他用石片，撬开了棺材板的一角。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涌出，几乎能让人晕厥。
林啸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胃里剧烈翻腾。他干呕了几声，但空空如也的胃里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死寂的、近乎野兽般的麻木。
他伸出手，探进了那撬开的缝隙里。
……
野庙里，王氏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如同破旧的风箱。
林婉儿蜷缩在远处，害怕地看着门口。
脚步声响起。
林啸天回来了。他手里捧着什么东西，用一片巨大的、不知从哪捡来的枯叶包裹着。
他走到王氏身边，蹲下。
枯叶打开。
里面是一块……肉。颜色诡异，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泥土和腐败气息的味道。
他甚至没有看王氏，只是用那双沾满泥土和暗红色血迹的手，将那肉块，递到了王氏干裂的嘴边。
意识模糊的王氏，或许是被那气味刺激，或许是求生本能，她微微张开了嘴。
林啸天机械地将那肉块，塞进了她的嘴里。
然后，他转过身，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那具麻木躯壳下，或许还残存着一丝属于“人”的、正在被彻底湮灭的东西。
庙外，秋风呜咽，如同万鬼同哭。
远在云巅仙宫，正在翻阅一卷古老玉简的林珞，指尖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望向云海之下的某个方向，清冷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她周身无形中荡开的一丝微不可察的道韵，让殿内流转的云气，骤然凝固了一瞬。
跪伏在殿门处的瘸腿老狗，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狗眼里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混合着厌恶和了然的幽光。
它低声咕哝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
“啧……终于……开始吃了吗……”
野庙里的气味变得复杂起来。腐烂、霉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炖煮肉类的腥气，诡异地在阴冷的空气中混合、发酵。那口不知从哪个坟头捡来的破边铁锅，架在几块碎砖垒成的灶上，底下烧着捡来的枯枝，火苗跳跃，映着林啸天麻木僵硬的脸。
他机械地用一根树枝搅动着锅里翻滚的、颜色浑浊的肉汤。肉块在浑浊的汤水里沉浮，形状难辨。
王氏喝了那一次后，高烧竟然奇迹般地退了下去。但她没有好转，反而以一种更快的速度枯萎下去。她大部分时间昏睡着，偶尔醒来，眼神空洞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庙顶的破洞，嘴里不再有任何呓语，只是无声地流泪，或者干呕——尽管她胃里早已空无可吐。她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和这庙宇、和那锅肉汤相似的、死寂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