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将这份“影子”的工作做到了极致。
吃完早餐,他接过她递来的大衣和公文包。出门前,他的视线终于落在她脸上,例行公事般交代:“晚上有个和瑞科陈总的应酬,你准备一下,一起去。”
“好。”她点头,上前一步,替他理了理本就已经十分端正的领带。距离拉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极淡的、他指定的那种冷冽香水的味道,从未出过错。
他似乎是满意了,转身走向玄关。
门轻轻合上,锁舌扣入锁孔,发出清脆又孤绝的声响。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白采薇一人。她脸上的温顺笑容像退潮一样缓缓消失,只剩下一片平静的空白。她开始收拾餐桌,动作机械而高效。
电话响起来,是张衡的母亲。老太太挑剔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抱怨新来的保姆炖的燕窝火候不对,抱怨天气不好关节疼,絮絮叨叨半小时。白采薇握着听筒,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手上擦拭流理台的动作不停,声音温和耐心,没有一丝不耐。
“妈,您别急,我下午过去一趟,重新给您炖上。新保姆哪里做得不好,您告诉我,我来教她。”
“还是你省心。”老太太最终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处理好婆婆的琐事,公司的电话又接了进来。是张衡的助理,语气焦急,关于一份下午会议急需而张总却忘了签字的文件。
“张总现在应该在路上了,不方便接电话。文件电子版我先看一下,急用的部分我可以先处理,纸质件我马上联系司机过去取,赶在会议前送到张总办公室。”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迅速给出了解决方案。
那边助理明显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处理完这一切,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白采薇给自己重新倒了杯水,靠在光洁的操作台边,小口喝着。阳光从巨大的窗户倾泻进来,将她笼罩其中,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这七年,她活成了张衡需要的样子。替他处理好家族里所有复杂的人际往来,将挑剔的公婆伺候得妥妥帖帖,在他公司需要形象支撑时,做一个优雅得体的女主人,在他不需要时,安静地待在家里,收起所有不必要的情绪和棱角。
她甚至放弃了自己原本对油画的一点爱好,因为张衡说过一次,不喜欢颜料的味道。
她活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倒影,一个他甚至从不曾详细向她描述过、只存在于他深夜指尖和模糊呓语中的影子。她所有的价值,似乎都系于眼角那一颗小小的、天生的褐色泪痣之上。
多么荒唐。
可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荒唐。痛楚被磨平,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
下午,她如约去了婆婆家,炖好燕窝,处理好保姆的问题,又被拉着听了许久邻里间的八卦。返回她和张衡的住所时,已是傍晚。
夕阳将云层染成一片瑰丽的紫红色,又逐渐沉入城市冰冷的水泥森林之下。
她开始为晚上的应酬做准备。化妆,选衣服——一套香槟色及膝裙装,低调不失身份,是张衡会认可的款式。她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描画眼线,确保每一根发丝都待在它该在的位置。
最后,她的指尖沾了点遮瑕膏,悬在左眼下方那颗泪痣上。动作停顿了片刻。镜子里的人,眉眼精致,却像戴着一张华美而空洞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