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崖叩禅门，玉液初入耳
辰时的雾把青崖山裹得密不透风，石阶上的苔藓吸足了潮气，沈砚之的棉布鞋踩上去，每一步都带着“黏糊糊”的轻响。他背着书箧走得急，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却不敢抬手擦——书箧里最金贵的不是赶考的文章，是张泛黄的药方纸，纸尾用小楷写着行批注：“母咳三年不愈，西医言肺络损，闻青崖静尘师太善‘舌顶上颚生玉液’之术，此液即民间‘长生水’，或可救。”
他本是苏州城里的书生，前两年秋闱落榜后便在家侍母，原以为日子能安稳些，没承想母亲的咳疾忽然加重，夜里咳得连枕巾都湿透，城里的西医、中医瞧了个遍，药汤喝了几十碗，也只换得三两天安稳。上个月去城隍庙送香，遇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农，老农叼着旱烟杆说：“你这孝儿心，该去青崖山走一遭，那山上的静尘师太，能教人防病的法子，嘴里能生出‘长生水’哩！”
“公子且慢，再往上走，可得先懂‘舌尖抵上颚’的门道。”
竹丛里忽然飘出个声音，软得像雾。沈砚之猛地停步，就见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从竹影里走出来，约莫三十出头，发间只别了支银质的缠枝簪，肌肤白得像浸了泉的瓷，手里攥着串菩提子，每走一步，菩提子就轻轻“咔嗒”一声。
“你是？”沈砚之攥紧书箧带子，眼底满是警惕——这青崖山他问过山下的猎户，说除了静尘师太，再没别的住客。
女子却不答，只抬手往自己唇边比了个动作：“公子试试，舌尖轻轻顶上颚，像含着颗看不见的珠子，别用劲，就那么搁着。”
沈砚之犹豫了下，还是照做了。起初只觉得舌尖发僵，可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竟真有股清润的津液从舌根冒出来，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方才爬山的燥意都消了大半。
“这就是‘玉液’？”他惊得睁大眼睛，手里的书箧都松了些。
女子笑了，眼角弯出浅淡的细纹，像山涧里的月牙：“算不得真的长生水，只是‘舌顶上颚’的入门法子。真要救你母亲，得见静尘师太——我是她的弟子，叫素心。”
说着，素心转身往竹丛深处走，裙摆扫过竹叶，带起细碎的露水珠：“跟我来吧，师太今早说有‘求液人’上山，让我在这儿等。对了，路上别断了舌尖抵上颚的劲儿，这雾里藏着湿寒，沾了容易咳。”
沈砚之忙跟上，一边照素心说的保持着舌尖的姿势，一边往四周看——这竹丛比外头密多了，阳光都透不进来，只偶尔有几缕雾光从竹叶缝里漏下来，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银子。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前方传来“叮叮当当”的铜铃声，素心说：“快到禅院了，师太在院里煮茶，正好让你见识见识‘长生水’的真模样。”
刚拐过一道竹屏风，就见一座青瓦禅院嵌在崖边，院门口挂着块木牌，上面用墨写着“守液禅院”四个字，木牌下系着串铜铃，风一吹就响。禅院里铺着青石板，石板中央摆着个三足铜炉，炉上坐着个粗陶壶，壶口飘着白汽，一个穿灰布僧袍的老尼正坐在炉边，手里转着个紫砂杯，僧袍的袖口磨出了浅白的毛边，可坐姿却端得极正，像崖边的古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