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这回宫瑾把他自己整个倒了个膜送到了他面前。曾之航想也不用想就能猜到，他一定是哪天趁她睡着下了单，又找了一天偷偷外出去做了3D建模。她甚至能想到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嘿嘿嘿的笑容和合不上的大嘴。
但他一定没想到，他没能看到成品。
曾之航叹了口气：“这个，能退吗？”
律师面露难色：“严格来说，国家《仿生人权益保护法》已经实行了一段时间了。虽然法律第六章有规定退出机制适用情形，但是按照现在通用的办法，因为是高度集成定制，退回去基本不可能再售出，最后只能人道销毁。一般人这么干的倒也有，但您和宫先生都是名人，这仿生人又是实名的，要是被媒体知道您定制了仿生人又随意遗弃，恐怕……”
得了，那就是只能带回家了。曾之航看向她的“宫瑾”，他和宫瑾有着一样的深邃眉眼，只是少了些占有欲，看人的时候只剩无辜。他看曾之航盯着他，又露出了那个标准的笑容：“曾老师。”
见鬼，怎么能这么像。曾之航起身，她的腿还没有完全好，断掉的4颗钉子已经全部换了新的，割开的皮肉正在重新愈合，旧伤口上覆盖着新伤口。这一个月，镇静剂和伤痛在她体内交战，让她意识模糊。意识模糊也是一种恩赐，于她而言，仿佛借着这股糊涂劲，就可对一切已发生的不闻不问一般。但别的事可以装糊涂，这么大个“宫瑾”，这个温柔细心如宫瑾一般的“宫瑾”，她能装作视而不见吗？之前她半睡半醒，满心希望那新闻里的死者只是同名，后来退而求其次，想哪怕这是宫瑾来陪她玩人鬼情未了也好。等到清醒过来，发现她的阿瑾确确实实已经形神俱灭，她突然觉得没所谓了。
就这样吧。
“走吧，我们回家。”
“以后你就叫阿瑾吧。”
（三）
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曾之航从未想到，这句当年她与宫瑾定情之作里的经典台词，有一天会在她身上应了个十成十。
宫瑾走的匆忙，他的公司骤然失了老板和顶梁艺人，所有的影视约、商务约都要善后。有常年的法律顾问坐镇，单人约处理起来倒还算有条不紊，只是涉及到双人商务，来人往往是几番欲言又止。曾之航看得出来，那些品牌需要的是甜甜蜜蜜的一双人——所谓“健康正面的情侣形象”，而今她的爱人已先走一步，再是余情未了，也没法圆上那另一半，身上那行“头白鸳鸯失伴飞”的鳏寡标签是再也摘不下来了。她从对方云苫雾罩的字里行间听出了言下之意，用她一贯的温和语气问道：“所以是要协商解约吗？”
对方不妨她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一时张口结舌。曾之航却微微笑了：“可以的，我们理解。”
这样平静的说着“我们理解”，来人的背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下一句更吓人：“阿瑾，给客人倒杯茶。”
穿着白卫衣白裤子的阿瑾走了进来，一板一眼给客人递了茶，回身向曾之航笑了笑，走了。
来人眼看着这个和宫瑾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熟练地端茶倒水，实在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晌讷讷道：“曾老师和宫老师真是伉俪情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