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之航趁经纪人、医生、律师到达之前再次昏迷了过去。
坐在旁边的“宫瑾”还保持着他的笑容,只是他的肢体太过板正了,显示出一种机械般精准的无情。他的手上光秃秃的,那只ROCK&RIDE对戒,当初曾之航分给他时他嘿嘿嘿握在心口宣誓一般承诺“人在戒在”的对戒,不知所踪。
(二)
“所以,”曾之航艰难地消化了一下律师的话,目光在手里那薄薄的一份协议和眼前双手扶膝坐姿乖巧如边牧的“宫瑾”之间游移不定,“这是宫瑾去年订制的仿生人?”
律师和边牧一起郑重地点了点头。
靠。曾之航心想,老子以为你说着玩的呢,你还真下单了啊。
下单了也就算了,怎么这么自恋,弄出个和你一模一样的来。
宫瑾的喜好简单明了一望即知,从耳机到潮服,从游戏到音乐,凡是新潮玩意儿,他必定要想法子弄来玩玩。许是小的时候很是经历了一番艰难困窘,他挣起钱来海纳百川,花起钱来也是千金一笑,几大电商平台把他奉为贵宾。曾之航初识他的时候很是看不惯这种花红柳绿华而不实,后来相知渐深,却从这俗气的热闹中看出一丝寂寥来。当她发现自己开始心疼宫瑾上综艺被主持人套路还傻傻往坑里跳,忍不住替他挡枪解围的时候,曾之航知道,自己完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就宠着他吧,就护着他吧,让他买,让他玩,还能怎么办呢。
仿生人是这几年最火的赛道,弄潮儿宫瑾没理由不关注。是去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动了这个心思吗?那天是曾之航的生日,也是他们的五周年,两个人一个在柏林拍戏,一个在马德里录综艺,找遍理由偷了两天假跑出来,去了趟曾之航心心念念的罗马,结果两天全交代在了西班牙广场旁的酒店里。五月的傍晚,橙红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斜斜在地上打格子,空气里都是月桂树和柑橘树的香气,他们从余韵中慢慢回神,浑身是汗,却还不想分开。
“真想死在你身上啊曾老师。”
“你看看清楚,现在可是我在上面。”
“是是是,曾老师总是在上面的。”宫瑾低低地笑起来。曾之航只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心中大窘,想要起身却被宫瑾一把箍进怀里搂得更紧。“我可死不得。”宫瑾嘿嘿嘿笑起来,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我死了,谁来满足你啊?”
“你放心,你死了,我自然灯红酒绿夜夜笙歌。”曾之航白了他一眼,“所以宫老师,要是不想我琵琶别抱,麻烦你好吃好睡,和我一起活他个百八十年的。”
“或者还有个办法,我听说现在仿生人技术挺成熟的,不如我送你一个,不仅能给你洗衣做饭,长夜漫漫还能慰君枕席,若是有机会来一场三人同行,想必那持久度真是,啧啧啧,左旋右转不知疲……”
曾之航脸皮终究是薄,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下去,连耳朵都红了,除了用嘴堵上宫瑾的话简直再想不出其他办法来。
这个话题就这样一带而过,淹没在随之而来的喘息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这只“宫瑾”出现在他的病床前。
曾之航一直知道宫瑾是个行动派。他从小就有决断,成年后自己开公司,自己选职业,自己挑爱人,在外人面前一直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但她也未曾预料到他这次不声不响弄了这么个大件。仿生人不是花,不是游戏机,也不是小猫小狗,仿生人是有实名身份的,是——和宫瑾长得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