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指挥室！指挥室！507高速1043段上发生多车连环追尾事故，现场死亡1人，轻重伤10人左右，受损车辆随时有爆燃危险。请求封锁507高速1043段！请求120、119支援！重复一遍，请求封锁507高速1043段！请求120、119支援！”
“深呼吸！深呼吸！您能听到我说话吗？不要睡过去，保持清醒！”
“动起来！搜索车内伤员，确保所有人员转移完毕！把车架全部移开，上高压枪！给救护车清出通道！”
“伤员全部上担架，一二三！通知血库准备手术用血，通知骨科心外脑外准备手术！让烧伤科待命！”
“消防！消防！有人困在车里了！把车架切开！”
“伤者闭合性脑损伤，多处脏器出血，锁骨处有尖锐贯穿伤，左腿4颗旧钢钉断裂！”
“血压还在降！出血点！血袋！血袋！”
“肾上腺素！”
“室颤！200焦！”
“止血钳！”
“嘀，嘀，嘀……”
心电监测仪无波无澜的工作节奏把曾之航从天旋地转中扯回来。感受到神魂归位的一刹那，曾之航觉得自己从没有这般沉重，好似被只大象从头至脚踩过。她喉咙像被火灼，想张嘴却感觉上下唇像黏在一起一样互相扯皮，手脚更是动弹不得，脑子里走马灯般飞速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头还晕晕地有些想吐。
这是哪儿？曾之航迷迷糊糊，想睁开眼，眼皮却像有千斤重。身边轻声交谈的声音渐渐清晰：“……无妄之灾……大雾天气……醉驾……好险……宫老师……”
宫老师……对了，他当时是和阿瑾一起，要做什么来着？对了，是要去度个假，忙里偷闲庆祝他们的纪念日。自从去年火起来之后，他俩十年积淀一朝得到认可，事业算是上了高速，但也是聚少……
不对，高速，阿瑾开车说要载他去极海，从芝城出发，上了高速，然后……阿瑾呢？阿瑾怎么样了？
心里一发急，曾之航的眼睛霍一下就睁开了。她这才看清，自己此刻是在一间淡蓝色的病房里，身上到处都是管子，左腿打着厚厚的敷裹，吊在架子上。宫瑾在一边坐得笔直，正在专心致志削一个青苹果。
阿瑾真好看。曾之航不得不承认。他的眉眼深邃，目中自带蒙蒙的水光，此刻看着苹果都让人觉得脸红。他的肤色白中透着红润，双手骨肉匀停，指甲仿佛珍珠贝类润泽的光，这双手曾经在她的唇上腰间流连，让她在黑暗中喘息战栗，带她攀上高峰再徐徐让她降落……
不能再想了，真是万恶淫为首，都这样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曾之航唾弃自己的下流，想抬手抚他手背，却发现只能动动手指。宫瑾却发现了她的微动，他慢慢转过头来，徐徐露出他的标志咧嘴笑容：“曾老师，你醒了？”
宫瑾穿着他们第一次公开拖手时的粉色衬衫，干净得好似一尘不染。曾之航看到他就忍不住想怼：“你tmd开的好车……” 她想说，你自己屁事没有，老子人要废了，也不知道这双腿还能不能用，老子脸上没留疤吧。她想说的话太多了，但其实她最想说，你没事，太好了。
但哪有那么幸运呢。
下一秒，病房里的电视机开始聒噪起来：“连日来我市多次发布大雾橙色警报，提醒市民朋友出行注意安全。昨日，507高速1043段发生一起多车连环追尾事故，事故造成1人死亡，11人受伤。死者宫瑾，男，38岁，职业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