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的朋友是网络公认的“道德判官”， 每天直播审判“人渣”收获千万粉丝， 直到某天他收到一个匿名包裹， 里面是他年少时参与校园暴力、导致受害者自杀的铁证， 当晚直播时我悄悄连麦说出真相， 却听到他轻笑回答：“那件事啊，我早就忘了键盘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如同刽子手落下屠刀，屏幕上的匿名信息瞬间化作淬毒的利箭，射向网络那头某个具体而又模糊的“人渣”。李维靠在人体工学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屏幕冷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两片空洞的白。直播间里，数字仍在疯狂跳动，礼物特效烟花般炸开，评论滚动的速度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判官万岁！”
“社会垃圾就该被清理！”
“求判官下一期审判隔壁公司那个贱人领导！”
他瞥了一眼，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疲惫的弧度。不是满足，更像是一种惯性驱动下的肌肉收缩。十年了。从大学宿舍里那个愤世嫉俗、仗着一点黑客技术揪出几个骗子的毛头小子，到如今坐拥千万粉丝、一言可定人生死的“道德判官”，李维早已习惯了这种山呼海啸。只是海啸看久了，也不过是重复单调的噪音。
桌上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沈皓发来的消息：“刚下播？老地方，给你带了宵夜。”
李家的门禁系统对沈皓形同虚设。几分钟后，客厅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是塑料袋放在餐桌上的窸窣声。沈皓拎着还冒着热气的烧烤和啤酒走进书房，自然地绕开地上散落的线缆和几本《群体心理学》、《网络正义的边界》之类的精装书。
“又在看这些？”沈皓把吃的放在桌角空处，瞥了眼屏幕下方还未完全关闭的匿名投稿后台，那上面密密麻麻堆叠着人性的恶臭，“也不怕做噩梦。”
李维摘下眼镜，用力捏了捏鼻梁：“总得有人做。系统失灵，法律失语，总得有个地方让他们还债。”声音有些沙哑，是长时间直播后的疲惫，也像是某种自我说服。
沈皓没接话，只是递过去一串烤翅，熟练地替他开了一罐啤酒。他是李维的大学同学，也是这十年来唯一走得近的朋友，兼做着生活助理、情绪垃圾桶和偶尔的技术支持。他见过李维最亢奋的状态，也见过他深夜对着黑屏的显示器发呆的模样。他总觉得李维身上绷着一根极紧的弦，但他从不说破。
“今天这个，”沈皓斟酌着开口，“那个拖欠保姆工资还反咬一口的老板，证据确凿，是该死。但后面那个……仅凭几张聊天记录截图就断定人家出轨、引导网暴，是不是有点……”
“聊天记录的时间戳和IP我对过，没问题。”李维打断他，语气没什么波澜，“蛛丝马迹往往指向真相。宁错杀，不放过。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败类。”
沈皓把话咽了回去。又是这句“宁错杀，不放过”。他低头啃着鸡翅，油脂沾在手指上，有点腻。
气氛微妙的沉默被门铃尖锐地刺破。
两人俱是一愣。已是深夜十一点，李维这处隐蔽的住所极少有访客，快递外卖从不直接上门。
李维皱眉，操控电脑调出门廊监控。高清画面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扁平的牛皮纸文件袋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像一块突然出现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