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要补录!我考上了,通知书被烧毁,这是证明!”
我啪地把班主任盖章的介绍信、焦黑的半角通知书、县招生办回执全摊在桌面。
管章的老师抬头,目光透过老花镜打量我——
赤脚上全是泥,衣服被玉米叶撕成布条,可眼神烧得发亮。
他皱眉,接过焦纸,又翻看介绍信,最后“啪”一声盖下钢印。
“林小满,数学系,对吧?档案刚要被提走,幸好你来得及时。”
他抬手一指走廊尽头,“先去隔壁照证件照,十分钟给你新通知书。再晚半天,名额就让那俩顶替了。”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肋条。
原来那母女打的真是我的算盘!
我脚跟一并,鞠了个九十度躬。
“谢谢老师!我马上去办!”
十分钟后,我捧着热乎的录取通知书,白纸红章,学号、姓名、院系——
林小满,数学系,1983级。
我指腹摩挲凸起的钢印,像摸自己的心跳。
走出办公楼,阳光正好,头顶铜铃“当啷”响,像在给我敲胜利锣。
我抬头,看校门口进进出出的新生,有人被父母左右簇拥,有人提皮箱穿新衣。
而我,一身臭汗,满身血痕,却笑得比谁都猖狂——
我活下来了。
我的名字,终于写回自己手里。
下一步,报到、申请助学金、抢图书馆岗位——
我要把失去的全抢回来,一分一厘也不让。
蓝江,我来了。
命运,你且等着。
7 断亲之战
我数着墙上的日历,划到第15道斜杠。
蓝江的秋夜凉得像井水,我却把自己埋进图书馆,直到熄灯铃响才往回跑。
半个月,我靠助学金和勤工俭学活了下来:
早饭两分钱的玉米糊,午饭三毛二的白菜粉条,晚饭省略。
体重掉七斤,脸更尖,可眼睛亮——
再没人能把我按进火灶。
周五,最后一节课散场。
我抱着高等代数课本往宿舍冲,打算洗个冷水脸就去图书馆值班。
刚进宿舍楼,同寝的罗灿灿从楼梯口扑过来,一把拽住我胳膊:
“小满,快快!你爸妈杀到学校了,正在行政楼嚎!”
我脑袋“嗡”地炸开,课本差点掉地上。
他们还是来了,比上辈子提前整十天。
离老远就听见李桂花标志性的哭腔——
“哎呀我苦命的闺女被人拐带啦——念啥书啊,家里定了亲,她得回去嫁人——”
行政楼前围着里三层外三层,学生老师全伸脖子。
林大山蹲在门口台阶,双手抱头,一副老实巴交的可怜相;李桂花则躺在走廊,拍大腿干嚎,声音劈叉,像坏掉的收音机。
我深吸一口气,拨开人群走进去。
“让一让,我是当事人。”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四周安静。
李桂花一见我,鲤鱼打挺蹿起,扑过来就要揪头发:
“死丫头!跟我回家!”
我往后一闪,她扑空,差点撞到看热闹的学生。
我抬手,在空中挡住她第二次进攻。
“这是学校,不是你们生产队。再动手,我叫保卫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