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毛票，最大的票子才一块。
“我就这些，全带走。”
她把钱往我怀里塞，动作粗鲁，像扔一块烧红的炭。
我烫得往后缩。
“不行，这是你攒的嫁妆——”
“放屁！”
她罕见地爆粗，眼眶却红。
“你走了是活命，我早不想嫁那个卖咸菜的！”
我喉头堵住，啥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
茉莉妈的声音飘进来：“茉莉？尿布晾好没？”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闭嘴。
她把钱盒往我书包里硬塞，我按住她手，俩人心跳得跟打快板似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帘被风掀起一条缝。
茉莉反应快，一把把我推倒在床，顺手拉过一条被单盖住我。
“干啥呢？老半天。”
张婶探头进来，手里拎着两尾草鱼。
“我换裤子，不方便。”
茉莉声音稳得让我佩服。
张婶狐疑地扫了一圈，目光在我鞋上停半秒。
我屏住呼吸，脚指头都绷直。
“快点，一会儿你爸同事来相看，穿利索点。”
门帘放下，脚步远去。
我掀开被单，满头汗。
茉莉拍拍胸口，吐舌：“好险。”
我低头看手里的铁盒，沉甸甸的。
粗略数一下，四块八毛二——
够我两个月饭钱。
“我记下了，以后十倍还你。”
我把盒子和班主任的信放在一起，贴肉揣好。
她忽然抱住我，劲大得把我骨头勒响。
“到那边写信，别学没上完就嫁人。”
我点头，眼泪鼻涕全蹭她肩上。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
我退到门口，回头看她。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给她镶一道金边，像年画上的姑娘。
我努力把这一幕刻进脑子——
这辈子，我欠她的，不止四块八毛二。
我掀帘子，猫腰穿过院子。
背后传来她故意放大的歌声：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
跑调跑到姥姥家，却把我送出家门。
我加快脚步，柏油路在脚下发烫。
怀里铁盒“哗啦”晃，像给我打拍子——
5 夜锁逃亡
我拎着帆布包，猫腰闪出屋门时，天像被墨汁灌透，星子都死绝了。
风掠过院墙，卷起碎叶，在我脚脖子边打旋——像催我快走，又像让我别做梦。
包带勒得肩头发麻，我却觉得轻：
两件换洗衣服、班主任的十块钱、茉莉的四块八毛二、半块肥皂——
我的全部江山。
我贴着墙根挪，心跳声大得能惊动狗。
万幸，那条瘟狗昨夜被李桂花一碗剩菜放倒，此刻窝在窝里哼唧，连尾巴都懒得摇。
大门闩是铁的，冰凉。
我一点点抽，闩条发出“吱——”的惨叫，声音长得仿佛把我一年运气全扯断。
终于，门开一条缝。
我侧身挤出去，脚尖刚踏门槛——
“小满，去哪儿呀？”
声音像钝刀顶后颈。
我猛地一抖，包差点掉地上。
李桂花幽灵似的立在门外，手里提着煤油灯，火苗被风吹得歪到瓶口，映得她半边脸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