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我知道，在他们的世界里，可能从来没有人会去研究什么“财税〔2001〕157号文件”。他们研究的是《周易》和《心经》。
周琴的嘴巴张合了好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懂法的普通公民。”我把茶杯放下，站起身，“周主管，我的要求已经很清楚了。准备好标准的《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书》，写明是公司方提出违法解除，赔偿金额为三万元整。然后让财务把钱转给我。办不好的话，我们劳动仲裁委员会见。哦对了，还有税务局。”
我没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转身就走出了“善缘堂”。
我能感觉到背后十几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我知道，我今天算是把启迪心舍这个“道场”给捅了个窟窿。他们那个自洽的、充满“禅意”和“缘分”的小世界，被我这个俗人带着冰冷的法律条文，硬生生砸开了一道裂缝。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的。我这个人，从来不把私人物品带到公司，除了一个喝水的杯子。其他的，电脑、文件，都是公司的。
周围的同事，一个个跟躲瘟神似的躲着我。没人敢跟我说话，只是时不时用一种混合着好奇、恐惧和一丝丝幸灾乐祸的眼神偷偷瞟我。
我能理解。
在启迪心舍这个环境里，我这样的行为，无异于一个“叛教者”。
我刚把杯子装进包里，李蓉就走了过来。
她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那件飘逸的旗袍，而是一套更干练的深色裤装。脸上的表情也收敛了很多，没有了那种悲天悯人的神仙气，但眼神依旧冰冷。
“姜哲，你跟我来一下。”她说完，就转身走向了茶水间。
茶水间里没人。她关上门，整个空间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还有空气中那股廉价咖啡粉和檀香味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气味。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蓉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紧绷的力道。
“拿回我应得的东西。”我靠在墙上，语气平淡。
“三万块钱，对你就那么重要？”她盯着我，“重要到让你不惜撕破脸，把事情搞得这么难看？”
我笑了：“蓉姐，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明明是公司违法在先，我只是在依法维权。怎么就成了‘难看’了呢？难道说，在你们眼里，乖乖听话、放弃自己权利的，才叫‘体面’？”
李蓉被我噎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然后换上了一副更柔和的语气。
“姜哲，我们不谈法律，我们谈谈感情，谈谈人心，可以吗？”她走到我面前，距离很近，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你来公司三个月，我自问待你不薄吧？你的策划案，谷老师不满意，是我顶着压力帮你去沟通。上次你家里有事临时请假，我二话不说就批了。这些，你都忘了吗？”
她开始打感情牌了。
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先用虚无缥缈的“禅意”和“格局”PUA你，不管用，就开始用“人情”和“恩惠”来绑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