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从来不敢跟母亲讲话谈心,听见她的脚步声都会进入紧绷状态,开始紧张。慢慢地,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跟人相处了,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膜将我与世界隔开。
小学毕业,我找你们拿钱买了一本同学录,22元。母亲骂了我好久好久。同年,弟弟学校来推销学习机,五百多元,买回来玩了一段时间游戏就没用了。母亲依然为他找补:“弟弟还小,好奇是正常的。”
没事的,我也习惯了。黑夜里眼睛流过泪,就过了。
终于开始了初中生活,开始了住校。只用每周回去一次,真好。初中就这样淡淡的过去了,像一杯冲了多次的茶,没了味道。只记得姐姐结婚也没有一个人通知在学校的我,仿佛我是这个家里可有可无的影子。
初中的我看小说,也没有成绩可言了。上了一个中专,也在学校混了3年。16岁的我就开始了暑假工,我知道你们很辛苦,所以也有在给你们减轻负担。即使我花的很少,除了必要的生活费,几乎不买任何东西。
除了钱,我也记得年纪不大的我跟你在地里一忙就是一天,而弟弟不在地里玩就可以回家玩,我不可以。但没关系,习惯了,就像习惯了夜晚会来临,冬天会寒冷一样。
中专毕业实习后,本来还有大专,还有爸爸给我规划的可以去到部队的路。但这一切都在那一年发生了沉痛的变故。
一直埋头苦干的爸爸去世了。我应该是伤心的,可是很麻木,没有波动的内心。我知道我也有问题了,或许是反射弧太长了,后来的深夜总会失眠哭到凌晨。
很可笑,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我。为那个一出事,所有人都在给我说“担起这个担子,弟弟还小,她也很辛苦”。
好,就算是为了那个让我在外婆和父母身上感受到甜的他,我也会这么做的。看着初中的弟弟,看着镜子里脑袋空空,什么也不会,早就没有了自制力的我。我知道我大概会是什么样子了。
果然,饭店就成了我的工作。不敢断久了,弟弟的学费,生活费。我好累。我知道我应该继续学习。但我好像开始烂掉了,不想动,只重复着枯燥的日常。我想,这只能怨自己。
疫情来了,在老家的时候,在19岁的时候,你让我去相亲,因为伯伯介绍的那个男的家里有点房产。你跟我说结婚后,可以分给弟弟。当时我便失语了,第一次体会到张嘴没有声音的感觉。
后来我也只说了一句“不可能”,母亲九分真一分笑的说“没有怎么结婚”,我也只说出了,“没有就不结”这一句话。
给小表哥打电话哭了好久。从此每年我都想的是不要回,每年都回了,每年都伤心后悔。
那一年夏天,我已在饭店工作了一年多。每天从早站到晚,双腿浮肿成了常态。一个周四的下午,午市刚过,我正在清点桌牌,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是姐姐。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平静:“妈明天要做个小手术,胆囊切除。医生说是个小手术,但得有人守着。我这边...孩子病了,实在走不开,你能不能...”
她的声音里透着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我握着手机,后厨的嘈杂声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我能说什么呢?说我也累?说我不想面对那个让我无数次在深夜流泪的人?最终,喉咙里只滚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