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越来越浓的白雾。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
极其微弱的、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啜泣声。
一开始很轻，仿佛错觉。但很快，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充满了无尽的委屈、痛苦和……绝望。
是从后排传来的。
我的心脏一下子被揪紧了，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我鼓足全身的勇气，几乎是一寸寸地，将视线移向车内的后视镜——
她依然低着头，但肩膀在剧烈地、无法控制地颤抖着。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从她苍白的下颌滴落。
“那个……小姐，你……你没事吧？”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她没有回答。
哭声却陡然拔高，变得凄楚而尖锐，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车厢内诡异的寂静。
“哥哥……”她突然抬起头，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破碎不堪，“哥哥……我好痛……全身……全身都好痛啊……”
在后视镜反射的、昏暗颠簸的光线下，我看到了她的脸——或者说，那已经不能算是一张完整的、活人的脸了！
惨白得像纸的皮肤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狰狞可怖的擦伤和紫黑色的淤青。右边额角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暗红色的、近乎发黑的血液混着冰冷的雨水，
不断地从那个可怕的创口里汩汩涌出，肆意地流淌下来，染红了她大半张脸颊，浸透了她白色的连衣裙领口！
她的眼睛空洞地大睁着，失去了所有神采，里面只剩下巨大的、凝固了的痛苦和无限的恐惧。
浑身是血！像个被摔碎的娃娃！
“啊——！”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像一只无形冰冷的巨手，死死攥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让它停止跳动！
肾上腺素在刹那间疯狂涌入四肢百骸，我的手脚冰凉麻木，几乎感觉不到方向盘和踏板的存在！
是那个新闻里的女孩！那个在雨夜被撞死、肇事逃逸的女孩！
我撞鬼了！我真的撞鬼了！她找上我了！
巨大的惊骇让我失控，车子在湿滑的雨夜路上猛地摇晃了一下，轮胎打滑，差点冲进旁边黑漆漆的河里！我吓得魂飞魄散，死命地抓住方向盘，才勉强稳住车身。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咯”的瘆人声响。
“哥哥……求求你……”她还在哭诉，声音飘忽得像一阵从地狱吹来的风，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帮帮我……我好冤……我好恨……我不能就这么走……我不能……”
我吓得几乎要崩溃大叫，想让她立刻下车，想逃离这辆变成灵柩的车！但看着她那副凄惨痛苦到极致的模样，听着那绝望到令人心碎的哀求，一股莫名的、强烈的同情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或者说，是吓傻了的麻木），竟然奇迹般地压过了那灭顶的恐惧。
“你……你要我怎么帮？”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剧烈颤抖，扭曲得不像是我自己发出的。
“不去彩虹桥了……”她抬起一只血迹斑斑、肤色惨白的手，虚弱地指向车窗外漆黑一片的河岸方向，“去那边……河边……我刚才……刚才好像看到他的车了……我记得……我记得那个车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