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时候，即便是最大的音量也会突然卡顿，或者调频收音机会自己毫无征兆地打开，在一片刺耳的电流杂音中，猛地蹦出几缕极其哀婉、凄凉、像是唢呐和二胡撕心裂肺合奏的哀乐片段，
往往只有一两秒，又瞬间消失，只留下满车加剧的寒意和我一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
我开始害怕夜晚，害怕那声“嗡”响，它成了我的梦魇。我尝试提前收车，甚至故意把车开到信号极差的偏僻角落躲单，但那声音总在我最松懈、最疲惫的时候准时响起，像是一种无法摆脱的、精准的诅咒。
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白天萎靡不振，哈欠连天，晚上却神经紧绷，眼窝深陷，脸色憔悴得吓人。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后排座歇斯底里地发过火，也近乎崩溃地哀求过，但回应我的，只有下一次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声。
我仿佛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捆住了，拖向一个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深渊。
直到那个雨夜，一切达到了顶点。
2 雨夜的血影
那天的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起初只是淅淅沥沥，入夜后便彻底放开了手脚，瓢泼一般倾泻下来。密集的雨点疯狂地砸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雨刮器即使开到最大档，也只能在眼前留下一片模糊扭曲的水幕，视野极差。
街道上车流变得异常稀疏，偶尔有车驶过，溅起巨大的水花。路灯的光晕在厚重的雨幕中被晕染开，变成一团团浑浊而朦胧的黄斑，非但不能照亮什么，反而更添了几分迷茫和阴郁。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这种鬼天气，路上行人绝迹，订单也少得可怜。我心力交瘁，打算再碰碰运气，接最后一单就立刻收车回家，泡个热水澡，驱驱这彻骨的寒意和疲惫。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屏幕上的“收车”按钮时——那熟悉的、几乎让我心脏骤停的“嗡……”声，像地狱的丧钟，又一次沉闷地响了起来！
我浑身一僵，手指凝固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
手机屏幕像上次一样，先是猛地一暗，仿佛被这暴雨浇灭了最后一丝生机，然后才顽强地、慢吞吞地亮起。那幽幽的光芒，在昏暗的车厢里，映亮了我惨白失措的脸。
目的地：“滨河路三段，近废弃泵站”。
滨河路三段？！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深渊坠去！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凉透了！
我怎么可能忘记这个地方！就在不到一个月前，本地新闻连续报道了好几天：一个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女孩，晚上加班回家，在那段路被一辆疾驰的轿车撞倒，肇事司机非但没有停车施救，反而猛踩油门逃逸了。
女孩被清晨扫路的环卫工人发现时，早已没了呼吸。新闻里说，那段路没有监控，警方搜寻线索困难，一直在征集目击者……
又是这种地方！这次甚至直接指向了案发现场附近！
一股巨大的、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几乎让我窒息。拒绝！必须拒绝！ 我的大脑疯狂地发出指令。但我的手指却像被无形的寒冰冻住了，僵硬地悬在“取消”键上方，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
雨声仿佛在耳边消失了，车厢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剩下我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雨刮器机械单调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刮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