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城市边缘开，景象越发荒凉。路灯变得稀疏黯淡，间隔很长，车灯成了唯一可靠的光源，勉强劈开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沉默的白杨树，夜风吹过，枝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像是无数只手掌在黑暗中拍打。
空气里，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奇特的气味。不完全是焚烧的味道，还夹杂着一种陈旧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难以名状的气息，谈不上多么刺鼻，却无声无息地钻进鼻腔，撩拨着心里那根恐惧的弦。
终于到了。火葬场那标志性的高烟囱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个模糊而巨大的剪影，所有的建筑都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只有门口那个小小的值班室里，透出一点昏黄如豆的灯光，像一只疲倦的眼睛。
预约地点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打着旋儿。
我等了足足五分钟，心里发毛，拨打了订单上的乘客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冰冷而标准的系统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我手指有些发抖，准备点击“乘客迟到”取消订单。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刹那，软件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动跳转，变成了“行程结束”状态，并且显示——支付成功！
我彻底愣住了，下意识地猛地回头看向后排座——空的，皮质座椅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我又难以置信地低头看手机，支付信息清清楚楚，金额一分不差。
我强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嘟囔着“真是活见鬼了”，几乎是逃也似的调转车头，一脚电门逃离了那个地方。
直到第二天上午，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我才稍微缓过神，开始清点前一晚的收入。
当看到那一笔笔电子支付记录里，赫然夹着三张折得棱角分明、崭新得甚至有些扎眼的百元纸币时，我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我清地记得，昨晚根本没有收过任何现金！这笔钱是哪来的？
我试图说服自己是记错了，或许是之前哪趟活忘了录入系统？虽然蹊跷得让人头皮发麻，但钱是真的，厚度实在，验钞机过了也没问题。我把它单独放在一边，心里像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慌。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这种诡异的订单，接二连三地出现。每次都一样：沉闷的“嗡”声，令人不适的目的地，空无一人的上车点，自动结束的行程和支付。
每次，我都会在第二天发现车费变成了崭新的现金。它们像是某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报酬，冰冷而烫手。
我的不安与日俱增，发展成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我开始仔细检查手机，重启、恢复出厂设置、卸载重装APP，甚至借了朋友的旧手机登录账号……但一切都徒劳无功。那该死的自动接单，像附骨之蛆，无法摆脱。
更可怕的变化发生在车里。只要一接到这种订单，车内的温度就会毫无缘由地骤然下降。不是空调制冷的那种干燥的凉，而是一种阴森森的、湿冷的、能穿透衣物直接渗进骨头缝里的阴寒。
空调控制面板显示一切正常，但呵出的气息会凝结成清晰的白雾。我不得不把车载音乐的音量调到最大，用躁动的摇滚乐来驱散那几乎令人窒死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