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墙在月色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道无法逾越的界碑。
我第一次对这个家，对这个村子，感到了刺骨的寒冷和无法言说的失望。
02
初夏的天，说变就变。
天气预报连续三天发布了橙色暴雨预警。
手机新闻客户端上，关于南方汛期的报道一条接一条地推送。
我把手机递给正在院子里晒豆角的婆婆看。
“妈，预报说这几天有特大暴雨，咱们是不是得准备点东西？万一河水涨上来……”
婆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挥手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大惊小怪！这山里哪年夏天不下一两场大雨？几十年了，都是这么过来的。”
村口的广播里，村长用他那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安抚着村民。
“大家不要听信谣言，不要恐慌！我们村的防洪堤，是几十年的老堤坝了，稳得很！下点小雨，小打小闹，怕什么！”
广播一响，村里人更加不以为意了。
他们聚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打牌，聊天，嘲笑着城里人的“娇气”。
“就是，屁大点事就怕死，哪像我们山里人，命硬！”
只有一个人不一样。
阿石。
他像是疯了一样，堆墙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他不再只是简单地把石头垒起来，而是开始用黄泥混合着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去填补石块之间的缝隙。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用自己攒了很久的口粮换来的糯米，熬成的糯米汁。
在村民眼里，他这种行为更加坐实了他的“傻”。
“这傻子是要给自己建个龙宫不成？”
“我看他是怕下雨把自己给淋傻了，想盖个窝。”
嘲笑声此起彼伏，不堪入耳。
婆婆更是把阿石的怪异行为当成了不祥之兆。
她在村里四处说，就是因为阿石堆了那堵怪墙，“挡了我们村的风水”，才把这场大雨给招来的。
这个说法居然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终于，在暴雨来临的前一天，村长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气势汹汹地找到了阿石。
“阿石！你这堵墙，影响村容村貌，属于违章建筑！现在命令你，马上把它拆了！”
村长叉着腰，官威十足。
阿石停下手里的活，第一次有了激烈的反应。
他张开双臂，像一头护崽的母兽，死死地护住他身后那道已经初具规模的石墙。
他嘴里发出“嗬嗬”的、类似野兽的低吼，眼睛瞪得血红，不让任何人靠近。
我隔着窗户，心焦得像是被放在火上烤。
李强也凑过来看热闹，嘴里还念叨着：“拆了好，拆了好，省得天天看着心烦。”
我的心凉透了。
那几个村民想上去强拆，却被阿石不要命的气势给镇住了。
他们推搡着，咒骂着，最终还是没敢真的动手，悻悻地离开了。
当天夜里，雨就下来了。
起初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来就变成了瓢泼一般。
黄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噼里啪啦，像是要掀了整个屋顶。
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平日里清澈见底的小河，此刻变成了浑浊翻滚的黄龙。
我心中越来越不安。
我翻出家里的饼干、方便面，还有几瓶矿泉水，塞进一个双肩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