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脸上的那点伪装的温和彻底消失了。他静静地看着我,像是评估一件不听话的所有物。那目光让我从头皮麻到脚心。
“走去哪里?”他问,声音平直得可怕,“晚晚,你的‘家’在哪里?你记得吗?”
我噎住了。是的,我不记得。出院后,是他接我来的这里。他告诉我,我原来的住处因为车祸后需要无障碍环境,暂时不便回去。他告诉我,我的家人都在外地,不方便照顾。他告诉我,这里,就是我最安全、最合适的康复环境。
所有的一切,都经由他口。而我,一片空白,全盘接收。
“我会……想办法。”我倔强地抵抗着那灭顶的无力感,“我可以报警。”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嘴角,但那笑意丝毫没有到达眼底。
“报警?以什么理由?你的主治医生,收留失忆的你,精心照顾,帮助你康复?”他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然后你因为发现他‘可能’在几年前就暗恋你,所以要指控他?晚晚,你觉得警察会怎么处理?”
我哑口无言。巨大的绝望感像潮水般涌上。他早已计算好了一切。我的失忆,我的无处可去,我的社会关系几乎被他完全隔断,都成了他掌控我的完美工具。
“况且,”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我冰凉的脸颊,激起我一阵剧烈的战栗,“你确定,要离开我,回到那个可能充满痛苦、可能有伤害你的‘过去’?那个你本能选择遗忘的过去?”
他在利用我的恐惧。利用我对那片空白的天然畏惧。
“至少那是真的!”我崩溃地喊出来,眼泪汹涌而下,“而不是你编造出来的假象!”
“真假那么重要吗?”他反问,眼神偏执而狂热,“快乐不重要吗?安稳不重要吗?我现在给你的,才是最好的!晚晚,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他的手指猛地收紧,捏住了我的下巴,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控制意味。我疼得蹙眉,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巨大屈辱和恐惧。
“听话,”他嗓音低哑,带着催眠般的蛊惑,“把今天看到的都忘了。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我会对你好,比任何人都好。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滚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沉重的黑暗。爱意与疯狂只有一线之隔,而他显然早已越界。
硬碰硬,我没有任何胜算。
一个念头,在极致的恐惧中挣扎着生出芽来。
我猛地闭上眼,身体软了下去,不再抵抗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反而将重量依靠在书架上,发出细微的、抽噎般的呜咽。
“……头好痛……”我声音微弱,带着哭腔,模仿着过去几个月偶尔会因为记忆闪回而头痛发作的样子,“江叙……我头好痛……”
捏着我下巴的手顿住了。
我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我紧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颤抖,尽力表现出痛苦和脆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生怕被他看穿这拙劣的表演。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手上的力道松开了。温热的指腹转而轻轻按上我的太阳穴,模仿着过去帮我缓解头痛时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