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里。”小张点开文档,“主角林秋白在战火中救下一个小女孩,之后十年都在找她的家人。但你写了两千字,都在描写硝烟和废墟,读者根本看不到他的动机。”

玲玲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知道!可我就是写不出来。每次一提笔,就想起《烬海》的销量,觉得自己江郎才尽了。”

小张没说话,起身从书房抱出个纸箱。里面全是玲玲十年前的废稿:《野姜花》的残章、《星屑》的推翻重写版、未完成的短篇集……最上面是张皱巴巴的便签,写着:“今天又卡文了,要不不写了?”

玲玲的眼眶瞬间红了。那是她二十四岁时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充满不甘。

“你看,”小张指着便签,“你那时也觉得自己写不出,可后来呢?《星屑》成了现象级作品。”他翻开一本旧笔记本,“我还记着,你写《星屑》卡文时,去了三次儿童福利院。你说,那些孩子的笑容能给你力量。”

玲玲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笔记本上的铅笔印。她想起福利院的小孩子们围在她身边,举着画纸喊“玲玲姐姐”,说“你的故事比糖果还甜”。

“或许……”她轻声说,“我可以去福利院看看。现在的孩子,和当年的有什么不一样?”

小张笑了:“我开车送你。”

福利院里,孩子们的笑声像一串银铃。玲玲蹲在地上,和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玩拼图。女孩叫朵朵,父母在疫情中去世,她总抱着个旧布熊,说“熊熊里有爸爸妈妈的信”。

“玲玲姐姐,你能帮我写封信吗?”朵朵仰起脸,“写给熊熊里的爸爸妈妈,告诉他们我很乖。”

玲玲的鼻子一酸。她接过笔,在纸上写下:“亲爱的爸爸妈妈,朵朵今天学会了系鞋带,还会帮阿姨摆碗筷。你们在天上,一定很骄傲吧?”

朵朵把信小心塞进布熊的肚子里,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姐姐,熊熊现在有新故事了!”

回去的路上,玲玲望着窗外飞驰的树影,突然说:“小张,我知道该怎么写了。林秋白找小女孩的家人,不是为了任务,是因为他也在寻找‘活着的证据’。就像朵朵的布熊,就像我奶奶的银镯子,那些信和物件里,藏着人最原始的牵挂。”

小张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所以你要写的,不是战争有多残酷,是普通人在废墟里种玫瑰的勇气。”

玲玲转头看他。夕阳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忽然想起试读本里读者写的话:“苏晚的牺牲不是终点,是她留给世界的礼物。”而现在,她终于找到了新故事的“礼物”——不是悲壮的死亡,是平凡人用爱对抗苦难的力量。

回到家,玲玲打开电脑。文档里的新章节已经写了半页:“林秋白站在废墟前,怀里的布熊蹭着他磨破的袖口。他轻轻摸了摸熊肚子,那里塞着张泛黄的信纸……”

小张端来热牛奶,放在她手边。牛奶的热气模糊了屏幕,玲玲却看得清楚——那些曾经困住她的迷茫,正随着文字一点点消散。

深夜,她保存好文档,抬头看见小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头歪在靠垫上,手里还攥着本《战地记者回忆录》。玲玲轻轻给他盖上毯子,忽然觉得,所谓“瓶颈期”,不过是上帝在帮她攒够力量,去写一个更动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