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王总,感谢您的坦诚。”我声音依旧平稳,“现在,请您专注于那种感觉:当时得知对手垮台时的那一丝快意。对,就是那种混合着内疚和后怕,但又忍不住窃喜的感觉。抓住它,放大它。”
王总的表情扭曲起来,痛苦又沉迷。人的阴暗面就是这样,自己一边嫌臭,一边又忍不住偷偷去闻。
我启动了“净化”程序。没有念咒,没有跳大神。只是用手指有节奏地、极轻地敲击那个青铜镇纸,发出一种几乎听不见的低频振动,同时用一种特殊的韵律引导呼吸。
王总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身体微微痉挛。大约十分钟后,他平静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睁开眼。
眼神清澈了不少,那种沉重的负罪感似乎真的消失了。他摸了摸胸口,有些难以置信。
“感觉……轻松多了。那件事好像是很久以前别人的事。”他语气里带着惊喜和释然。
“正常现象。‘净化’只是剥离了附着在记忆上的负面情感能量,记忆本身还在,但它不会再困扰您。”我熟练地解释着,“回去好好休息,补充水分。建议您近期多做些慈善,有助于巩固净化效果。”
送走千恩万谢的王总,我回到工作室,习惯性地打开加密日志记录案例。
“客户WangCF,男性,52岁。自述:长期负罪感,噩梦。暴露阴暗面:约二十五年前,通过寄送匿名照片及举报财务问题,间接导致竞争对手公司破产及当事人自杀。净化过程顺利,负面情感剥离率预估92%以上。”
写到这里,我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王总叙述时,提到过一个细节:他当时为了确保那些“照片”能精准投递,特意调查了对手妻子的行程,知道她某天会去城郊的“圣心”福利院做义工。
“圣心”福利院?
我的鼠标在数据库里快速滑动。很快,找到了。
大约三个月前,一个叫李娟的女人来找过我。她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面容憔悴。她的“阴暗面”是长期虐待领养的自闭症女儿,原因可悲又可笑——她觉得投入了太多却得不到情感回报,甚至怀疑女儿是丈夫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她的净化过程很失败,情绪彻底崩溃,被组织后续处理了(大概是送进了某个疗养院)。记录显示,李娟每周也会去“圣心”福利院做义工。
同一天?同一时段?
我调出李娟的案例细节。里面记录了她常去的几个地点,其中“圣心”福利院被提及。她曾无意中提到,每次虐打女儿后,都会去那里“赎罪”,有时会遇到另一位“很有气质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太太”。
王总对手的妻子,当年去圣心福利院。李娟,最近也去。时间跨度二十多年,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在一个地点产生了微弱的交集。
这太巧了。巧得有点不符合随机概率。
我们这行,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阴暗面就像下水道,每个看似独立的污秽支流,在地下深处,或许都通往某个更大的、我们不愿看见的总闸。
我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那个冰冷的青铜镇纸。
王总的“净化”很成功。 但我的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丝前所未有的、粘稠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