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十二点十五分下楼，误差不超过三分钟。
我手里拿着充电器和那支红玫瑰，花瓣边缘已经开始微微卷曲，像柚溪害羞时的睫毛。
十二点十三分，她出现了。红色连衣裙在灰色建筑群中像一簇跳动的火焰。她小跑着穿过马路，发丝在阳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老公！"她扑进我怀里，玫瑰被挤在我们之间，花瓣散落几片。"你真的买了玫瑰！"
"顺手买的。"我把充电器递给她，"电池还有多少？"
"百分之八！"她做了个夸张的窒息表情，"再晚五分钟我就要失联了，你会不会想我想得发疯？"
我捏了捏她的脸颊："会。"
柚溪笑嘻嘻地接过充电器，突然凑近我耳边："你知道吗，公司女厕所第三个隔间的墙上有人刻了'李然是个变态'。"
我的手指僵住了。
"开玩笑的啦！"她拍我肩膀，"你表情好可怕。"
我强迫自己放松："这种玩笑不好笑。"
"知道啦知道啦。"她摆摆手，"对了，我们部门今天真的裁了两个人，气氛超压抑的。"
我递给她咖啡，是她喜欢的焦糖玛奇朵，多加一份糖浆："被裁的是谁？"
"策划组的小张和视频组的美玲。"柚溪咬着吸管，"美玲哭得好惨，她刚交了房子首付。"
我注视着柚溪的表情。她眉头微蹙，但嘴角依然上扬，这种矛盾的表情只在她真心为别人难过时出现。
"你不会被裁的。"我说。
"谁知道呢。"她耸耸肩，"现在都是看KPI说话。不过我上周做的那个'都市男女深夜话题'点击量全组第一，应该还能撑一阵。"
我看了眼手表："你还有二十分钟午休。"
"够吃个快餐了！"她跳起来，"公司旁边新开了家麻辣烫，据说汤底是用牛骨熬的，我们去试试？"
我点头，顺手拂去她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柚溪总是这样，即使谈论裁员也能立刻转到美食上。她的情绪像夏日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麻辣烫店里人满为患，我们挤在角落的小桌。柚溪往碗里加了三大勺辣椒油，汤面浮着一层红油。
"你这样会胃痛。"我说。
"人生苦短，先吃为敬。"她夹起一片裹满红油的肥牛，"啊——张嘴！"
我摇头，她执拗地举着筷子，直到我无奈地含住那片肉。辣味瞬间在口腔炸开，柚溪得逞地笑了。
"李然，你耳朵红了！"
"太辣了。"
"才不是！"她压低声音，"是因为我用的是我的筷子，间接接吻哦。"
我放下筷子，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晚上回家直接接吻不是更好？"
柚溪突然脸红，抽回手猛喝冰水。她总是这样，嘴上荤段子不断，真被撩拨时却害羞得像高中生。
回公司的路上，她挽着我的胳膊，突然说："其实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被裁员。"她踢了下路边的小石子，"虽然我说要当独立女性，但要是真失业了......"
"我说过，我养你。"
"不是钱的问题。"她皱眉，"是那种......被否定的感觉。就像大学时那次演讲比赛，我准备了那么久，评委却说我的主题太轻浮。"
我记得那天。柚溪穿着蓝色连衣裙，演讲到一半被喊停。她笑着鞠躬下台，回家后却哭了三小时。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永远阳光的她崩溃的样子，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想摧毁那些让她流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