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从兜里掏出那张揉皱了的草稿纸，摊在桌上。
“爸，你看看这个。”
他爸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看不懂。“比特币？特斯拉？这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你是不是被人骗了，搞什么传销？”
“爸。”陈凡一字一句地说，“一年后，你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两年后，我会让这个家，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一辈子在工厂里当钳工的男人，手很粗糙，身上永远有股机油味。
他这辈子，没求过什么，就希望自己儿子有出息。
可是在他眼里，出息就等于清华。
陈凡心里一阵发酸。
《奈何》。
最大的无奈，就是你最亲的人，却最不理解你。
他站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外面传来他妈的低声啜泣和他爸的粗重呼吸声。他没再听。
他打开电脑。是一台老旧的台式机，开机都要好半天。嗡嗡的风扇声，像是在喘着粗气。
前世的他，就是在这样一台电脑上，第一次敲下了“Hello, World”。
他打开编程软件。
看着漆黑的屏幕和闪烁的光标，陈凡深吸一口气。
路是自己选的。
跪着也得走完。
他开始敲代码。
噼里啪啦。
键盘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第 4 章
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红色的EMS信封。
他妈小心翼翼地拆开，拿出来一看，眼圈又红了。
“本地理工大学……软件工程……”
她拿着通知书，手在抖。
他爸坐在沙发上，假装看电视，眼角的余光一直瞟着这边。
陈凡走过去，接过通知书。
“挺好的。”他说。
“好啥呀。”他妈抹眼泪，“隔壁王阿姨的儿子，考上了浙大，人家敲锣打鼓的。咱们家……跟死了一样安静。”
陈凡没说话，把通知书放进自己书包。
他爸突然开口了：“什么时候走？”
“下周。”陈凡说。
“我送你。”他爸说。
说完，他又转过头看电视了，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
陈凡心里一动。
他走到他爸身后，说：“爸，等我把钱挣了，给你换个大彩电。”
他爸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声音有点哑。
开学那天，他爸真的用那辆二八自行车，把他送到了长途汽车站。
车把上没挂水壶了，挂着一个大编织袋，里面是陈凡的被褥和日用品。
路上，父子俩还是没怎么说话。
快到车站的时候，他爸突然停下车，从兜里掏出一沓钱，用手绢包着，塞给陈凡。
“拿着。”
“爸，我有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他爸瞪了他一眼，“在外头，别亏着自己。想家了，就打电话。”
陈凡接过钱，很厚。
他捏了捏，鼻子有点酸。
“爸，你回去吧。”
“进站吧。”他爸推了车，转身就走。
陈凡看着他爸的背影，这一次，他没有走远，而是站在一个电线杆子下面，点了一根烟，远远地看着他。
陈凡进了站，上了车。
车开动的时候，他看见他爸还在那儿站着，抽着烟，像一尊雕像。
车窗外的风景慢慢倒退。那些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楼房，都变得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