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混乱,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这份礼,送得还算…应景。”
说完,我不再看台上那两张绝望扭曲的脸,也不理会身后瞬间炸开锅的、比之前激烈十倍的质问、尖叫和混乱。在一片狼藉、闪光灯疯狂闪烁和无数双惊骇目光的聚焦下,我转过身,拎着那个空瘪的旧帆布包,踩着那双廉价的塑料拖鞋,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了这个由背叛和谎言构筑的金色囚笼。身后是陆明哲压抑不住的咆哮和周雨晴撕心裂肺的哭嚎,以及记者们更加狂热的追问声。那声音,如同最美妙的背景乐章。
复仇的序曲,才刚刚奏响第一个强音。而这,仅仅是我送给他们的,第一份“薄礼”。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带,像一条条冰冷而虚幻的河。出租车里混杂着烟味和劣质香氛的味道,司机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晚高峰的拥堵,声音聒噪,却奇异地让我感到一丝活着的真实。我靠在车窗上,冰冷的玻璃贴着额角,监狱那三年零四个月又十七天积压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终于漫过堤岸,汹涌地拍打着我的意识边缘。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帆布包就放在腿边,里面除了那身旧囚服,只剩下一个薄薄的、毫不起眼的信封,边缘被摩挲得有些发毛。这是我在狱中收到的唯一一封来自外界的信,来自父亲临终前委托的、一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老律师——秦正阳。信纸是那种最廉价的黄色稿纸,上面是秦律师颤抖却异常清晰的笔迹:“小晚:账本原件已按你父亲遗愿,存入汇丰银行保险柜(账号:HSBC---****,密码:你母亲生忌)。阅后即焚。保重。秦。”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信封粗糙的表面,仿佛能感受到父亲临终前那枯槁手指的温度和那份沉甸甸的托付。母亲生忌…那个数字早已刻入骨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地疼。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车子在一条狭窄昏暗的老街停下。街边是林立的旧居民楼,墙壁斑驳,电线如蛛网般纠缠。空气里弥漫着油烟、灰尘和某种陈旧生活的气息。司机收了钱,不耐烦地催促我下车,眼神里毫不掩饰对这破败环境的嫌弃。
“唐姨裁缝铺”的招牌,歪歪扭扭地挂在巷口一个不起眼的门面上,霓虹灯管坏了一半,只剩下“唐姨”两个字有气无力地亮着,在夜色中透着一股子倔强的暖意。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布料、樟脑和淡淡线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店里陈设简单,甚至有些拥挤,缝纫机、锁边机、成摞的布料堆放在各处。一个微胖的身影正背对着门,伏在一台老式的蝴蝶牌缝纫机前忙碌着,机器发出哒哒哒的轻快节奏。
听到门响,她转过身。是唐姨。三年多不见,她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鬓角的白发也多了不少,但那双眼睛,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样子——温暖、慈和,像冬日里的一碗热汤。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罩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唐姨手里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快,带倒了旁边的线轴筐,五颜六色的线轴滚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