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我帮她带了七年孩子。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
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把两个孩子从襁褓里拉扯到这么大。我没跟她要过一分钱工资,没跟她抱怨过一句辛苦。
现在,我老伴病了,我想回家看一眼。
我自私?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突然觉得,很陌生。
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被惯坏的任性,和深入骨髓的利己主义。
旁边的女婿王伟,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就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扒拉着碗里的饭。他不是不敢说,是懒得说。因为在他心里,这都是我们母女俩的“家务事”。他一个大男人,不屑于掺和。
好,真好。
这一家子,真是我的“好”家人。
我心里的那团火,突然就灭了。
不是不气了,是心冷了,心寒了,心死了。
跟这种自私到极点的人,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我没再说话。
我默默地站起来,把自己的碗筷,收到厨房。然后,我走回我的那个小房间。
乐乐和甜甜还在客厅里看动画片,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晓梅和王伟,好像也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开始讨论去泰国要带什么行李。
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
我打开衣柜,拿出我来的时候,带的那个旧皮箱。
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用了十几年的梳子,还有一本相册。相册里,是我和老头子年轻时候的照片。
我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放进箱子里。动作很慢,很轻。
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争吵。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我现在这种感觉。
晚上,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给他们切水果,热牛奶。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隔壁主卧,传来晓梅和王伟的嬉笑声。客厅里,动画片的声音还在响。
这个家,很热闹。
但这份热闹,与我无关。
我只是一个,比保姆还不如的外人。
保姆干得不开心了,还能辞职走人。
我呢?我被亲情和道德,绑架了整整七年。
现在,我不想再被绑架了。
第二天早上,我还是五点半就起来了。
我像往常一样,给他们熬了粥,烙了饼,打了豆浆。
我把早餐,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然后,我拖着我的那个旧皮箱,走出了这个我待了七年的“家”。
天,还是蒙蒙亮。
我站在小区的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高档的住宅楼。晓梅的家,在二十八楼。从那里,可以看到这个城市最美的夜景。
可是,再美的风景,也暖不热一颗已经凉透了的心。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火车站。”
车子开动,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张翠花,从今天起,你要为自己活了。
4
回到老家,推开那扇熟悉的,甚至有些斑驳的木门时,我的眼泪,才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屋子里,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老头子正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整理着他那些宝贝草药。他瘦了,背也比以前更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