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怨毒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是个毁了这个家的灾星。
其余的亲戚们,则从最初的震惊和鄙夷,变成了看好戏的窃窃私语。
他们讨论着陈国强欠了多少钱,讨论着我们家以后该怎么办,讨论着我妈的病是不是彻底没指望了。
那些声音像无数只嗡嗡作响的苍蝇,钻进我的耳朵里,让我烦躁,更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赢了。
我当着他最亲近的人的面,撕掉了他最后一片自尊。
可为什么,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
我的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块,那胜利带来的空虚和不安,正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我的喉咙。
我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转身走回了房间。
房间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的烟草味,混杂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湿的木头气息。
他睡过的那张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一切都井然有序,完全不像一个亡命赌徒的栖身之所。
我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破旧的行李箱上。
那是他很多年前出外打工时用的箱子,箱体是人造革的,边角早已磨损得露出里面的纤维。
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驱使着我走了过去。
我蹲下身,打开了箱子。
“啪嗒”两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箱子里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件叠得整齐的旧衣服,散发着樟脑丸的味道。
我不死心。
他凭什么那么平静?
他那种近乎怜悯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一定要找到答案,找到一个能让我彻底心安理得地恨他的理由。
我把那些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抖开,再扔到一边。
就在我把箱底最后一件灰色毛衣拿开时,我的手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正的东西。
是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它被压在最底下,被衣服完美地掩盖着。
来了。
一定是更多的借条,或者是什么他藏匿财产的证据。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抽出了那个文件袋。
文件袋没有封口,我直接倒转过来,一叠厚厚的纸张滑落在我手上。
最上面的一张,不是借条。
是一份医院的入院通知书。
病人姓名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陈国强。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
他……他生病了?
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下面一张。
那是一份诊断报告。
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我看不懂,但最后那几个加粗的黑色宋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我的瞳孔里——胃癌,晚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手里的纸张变得有千斤重,指尖冰冷,不住地颤抖。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疯了一样地翻看着报告的日期,两个月前。
就在我妈病情加重,急需用钱的时候。
我继续往下翻。
是几份高额人寿保险的合同复印件,受益人的名字,是我,和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