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推门进来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郑鹏飞故意把一沓报表抖得哗哗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缝。
“林老师，坐。”王校长指指空位，面前的保温杯冒着热气，“今天聊聊教学评估的事。”
赵启明打开投影仪，Excel表格投在幕布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矩阵里，高三（7）班的语文成绩用红色标注，像一道伤口横亘在各类统计图中。
“九月月考平均分，七班比平行班低3.2分。”郑鹏飞用激光笔圈出折线图谷底，“特别是古诗文板块，得分率低百分之十一。”
激光红点移向另一张表：“这是教辅使用情况调研。七班百分之百未购买《高考古文解析》，而使用该教辅的班级，古诗文得分率普遍...”
“郑老师，”林默打断，“您是否看了试题本身？”
会议室静下来。窗外有班级在上体育课，口号声隐约传来。
林默打开笔记本：“月考第17题，问《沁园春》下阕抒情方式。标准答案是‘直抒胸臆’，但教材第15页注释明确说这是‘寓情于景’。”他推过教师用书，红笔标注处墨迹未干。
郑鹏飞冷笑：“阅卷按标准答案来...”
“所以学生写‘寓情于景’的全扣分了。”林默调出扫描答题卡放大，“而教辅第38页，白纸黑字印着‘直抒胸臆’。”
几个教研组长交换眼神。物理组长嘟囔：“又不是理科，对错分明...”
“文字有筋骨，错就是错。”林默声音提高，“更严重的是第23题——让学生分析‘粪土当年万户侯’的修辞手法，但这句话根本不在课文里！是教材删除的残句！”
赵启明猛地抬头：“什么？”
“1987年版教材有全文，2003年删节后，这句话只剩注释里提了一句。”林默展开不同版本教材对比图，“出题人显然直接抄了老教辅的题。”
王校长终于开口：“试题审核是谁负责的？”
郑鹏飞额角渗出细汗：“可能是外聘的命题专家...”
“命题专家？”林默点开某机构官网截图，“就是这家‘金榜教育’吧？他们的教辅正在打广告说‘押中月考原题’。”
会议室落针可闻。墙上的钟滴答走着，分针颤动了一下。
王校长慢慢旋紧保温杯盖：“成绩统计暂时搁置。老郑，你跟进一下命题审核流程。”他转向林默，“但家长那边...”
门突然被推开。陈宇母亲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打扰了，我来送市教育局的调研函。”她的目光扫过投影幕布，“正好在说月考的事？”
郑鹏飞急忙起身：“陈局放心，我们正在...”
“我儿子考了68分。”陈母声音冷峻，“他从没下过90分。”她将调研函放在桌上，压住那堆报表，“王校长，教育局很关注明德的教学创新，但创新不能拿学生前途冒险。”
林默拿起调研函。红头文件下方附着家长联名信扫描件，签名栏里张浩爸爸的字迹格外粗重。
“周四家长会后，有十七位家长购买了《高考必胜秘籍》。”陈母微笑，“市场说明一切，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