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上,李哲瘫软在他兄弟背上,贴着耳畔低语。
我读懂了那句唇语,「起码通向婚姻的这段路,是我们一起走的。」
二十斤的婚纱压着我的骨骼,我却觉得轻飘飘的,像个被遗忘在红毯尽头的摆设。
休息间隙,我提出离婚。
是的,我们在婚礼前已经领过证了,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他先惊后怒,温柔面具碎裂成冰,「老婆,我们之间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我抚过沉重头纱,笑了。
正合我意,毕竟,我才是他财产的第一继承人。
1
水晶吊灯把宴会厅砸成一片碎金,空气里香槟和香水味稠得化不开。
我站着,像一尊被钉在红毯尽处的石膏像。
二十斤重的婚纱,每一寸蕾丝,每一颗假珍珠,都在把我往冰冷的大理石地底拽。
头纱繁复地堆叠在发顶,压得我颈骨吱呀作响,连转动一下视野都需要耗费全身力气。
前方,我的新郎,李哲,正软绵绵地伏在他最好的兄弟,也是今天的伴郎,陈默的背上。
他声称累得一步也走不动了,从宴会厅门口到主舞台这短短二十米,耗尽了他毕生力气。
宾客们发出善意的、哄堂的笑声,灯光追着那对连体婴似的男人,镜头咔嚓作响,记录下这感人至深的兄弟情谊。
多有趣。
李哲是铁人三项的爱好者,今早天亮前还雷打不动地去跑了十公里。
一场婚礼,竟比高强度训练更能榨干他。
陈默稳稳地背着他,步伐轻松,甚至刻意放缓了速度,仿佛要延长这短暂的旅程。
李哲的脸贴着陈默的耳廓,唇角翕动,说了一句什么。
台下笑声太吵,我什么也听不见。
但我看见了。
我读懂了那句无声的唇语。
——「起码通向婚姻的这段路,是我们一起走的。」
血液似乎瞬间撤离了大脑,嗡鸣声取代了一切喧嚣。
世界在我眼前静了音,只剩下那两具紧贴的男性躯体。
还有李哲说完那句话后,嘴角那一抹满足的、倦怠的、我从未对我展露过的笑意。
原来不是累。
是奔赴,是仪式。
是和他真正想并肩的人,走完这「通往婚姻」的最后几步。
而我,这个穿着二十斤洁白婚纱、明媒正娶的妻子,只是他们这段路尽头,一个必须抵达的、碍事的背景板。
像个外人。
司仪热情洋溢的声音再次响起,试图把焦点引回我身上,「看来我们的新郎官是幸福得腿软了啊。那么,美丽的新娘,请您——」
我挪动脚步。
婚纱沉重如山。
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扎得五脏六腑都疼。
脸上的笑容大概是僵硬的,但没关系,新娘子总是该羞涩而不知所措的。
终于走到舞台中央。
陈默小心翼翼地将李哲放下,甚至还体贴地替他抚平了西装后背的一丝褶皱。
李哲站直,伸手过来牵我,他的手心干燥温热,但我却像被毒蛇的信子舔过,猛地一颤。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还有一丝未从方才情境中褪去的慵懒惬意。
「怎么了,老婆?是不是太累了?」他压低声音问,语气是外人听不出的敷衍。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