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0-18 00:12:43

爷爷走了,带着他对那个红布袋近乎生命本能的守护,和那未尽的、令人心悸的警告,彻底闭上了眼睛。但那最后的眼神,却烙印般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处理完爷爷的丧事,悲伤之余,一种无形的压抑感笼罩着老屋。我爹站在院子里,久久凝视着那棵在风雨过后更显狰狞的老槐树,沉默得像一块石头。雨水从扭曲的枝桢上滴落,砸在泥地上,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我知道,他心里憋着一股火,一股被这棵树、这个袋子、这个规矩压抑禁锢了几十年的闷气和逆反。

“人都死了!还守这封建迷信的破规矩干什么!”他终于爆发了,额头上青筋暴起,转身就冲进杂物间,翻找出那把锈迹斑斑但依旧沉重的铁锹和尖头镐,“我今天非把这祸害刨了不可!看看底下到底埋了什么牛鬼蛇神!”

我心里猛地一沉,爷爷临终前那恐惧到极致的眼神和那句“动了就完了”的凄厉警告,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爸!不能挖!”我急忙冲上前拦住他,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爷爷的话不能不听啊!万一……万一是真的呢?我们赌不起!”

母亲也闻声赶来,脸色苍白地拉着父亲的手臂:“建国!听孩子一句劝,爸刚走,让他安息吧!这东西邪乎,宁可信其有啊!”

“有什么有!”我爹猛地甩开母亲的手,眼睛赤红,“就是你们这样畏畏缩缩,才被这破玩意儿摆布了一辈子!我今天非要弄个水落石出,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他的倔脾气如同火山喷发,积蓄多年的怨气找到了宣泄口,任何劝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不再理会我们,抡起那柄沉重的尖头镐,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狠狠刨向老槐树裸露在地表、如同虬龙般盘结的树根!

“哆!哆!哆!”

镐头砸在坚韧的树根上,发出沉闷而钝重的响声,不像是砍伐木头,倒像是在捶打某种富有弹性且充满恶意的活物。每一下都震得他手臂发麻,也震得我心惊肉跳。随着树根被一根根斩断、撬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腐土、深潭淤泥和某种隐约肉类腐败的怪异气味,从坑底弥漫开来,越来越浓,令人作呕。

我站在一旁,手脚冰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眼睁睁看着那棵承载了我部分童年记忆、却又始终让我感到不安的老树,在父亲近乎疯狂的挖掘下,发出如同垂死呻吟般的“嘎吱”声,庞大的根系被一点点暴力地剥离出土壤。

终于,在挖到将近一米半深,坑底已经渗出浑浊的泥水时,铁锹碰到了某个硬中带软的东西,发出“磕哒”一声异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我爹动作一顿,呼吸粗重如牛,扔下镐头,不顾泥泞,直接用手扒开那湿漉漉、黏糊糊的泥土。

一个猩红色的布袋,赫然呈现在坑底!

那红色,红得极其诡异夺目,仿佛是用最浓稠的、未经稀释的鲜血反复浸染而成,历经不知多少年岁的泥土掩埋,竟没有丝毫褪色,反而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湿润而油腻的光泽。布袋约莫一尺长,比成年男子的手腕略细,用料是某种极其粗糙的、仿佛手工纺织的暗色麻布,针脚歪歪扭扭,却异常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