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怜儿怔怔地看着我,又低头看看那套细布衣裙,沉默了良久。

再抬头时,她眼底那点微弱的火苗似乎稳定了些,虽然仍被恐惧包裹,却多了一丝决绝。

“很好。”我转身走向门口,“记住你该看的、该听的,也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活着,才能看到结局。”

我推开房门,午后的阳光涌进来,将屋内的阴暗暂时驱散。

门外候着的侍女恭敬地低头。

“夫人。”

“怜儿伤势无碍了,以后就在院里伺候。”我吩咐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耳尖的仆从听清,“她手脚勤快,我很喜欢。”

“是。”

我迈步走出,阳光刺眼。

赵世渊应该已经换好衣裳,在前厅等我一同用晚膳了。

他会一如既往地温和体贴,询问我今日过得如何,会给我夹菜,会对我微笑。

而我,也会一如既往地,对他露出最得体、最温柔的笑意。

猎手归来,以为巢穴中只有温顺等待的雌兽。

他却不知,巢穴深处,毒牙早已磨利,罗网正在收拢。

等着他,一步步,走进自己的猎场。

2

晚膳时分,花厅里灯火通明。

赵世渊已换了身月白常服,玉带束腰,更显得儒雅清俊。

“夫人来了。那姑娘安顿好了?”他语气随意,像是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在他身旁坐下,侍女悄无声息地布菜。

“安顿好了,瞧着怪可怜的,手臂上那伤口可不浅。”

我拿起银箸,夹了一筷他平日喜欢的清蒸鲥鱼,放入他面前碟中,“瞧着也机灵,我让她留在院里伺候了。”

他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尝了口鱼,点头:“夫人心善。只是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还是要多留心些。”

“一个农家女,能有什么来历?”我轻笑,舀了一勺蟹粉豆腐,“倒是夫君,今日收获如何?我可没见着扛回什么獐子野鹿。”

他放下银箸,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淡了些:“林深苔滑,失了手,让头肥鹿跑了,倒惹回这桩麻烦。”他摇摇头,似有些自嘲,“可见今日不宜动刀兵。”

“平安回来就好。”我温声道,目光扫过他袖口,那上面沾着一点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暗褐色痕迹,并非泥土,“猎物嘛,什么时候都有。”

他颔首,不再多言。

我知道,他从不失手。

那头“跑了”的鹿,或许正躺在城外某处乱葬岗,或者,早已被剥皮拆骨,处理得干干净净。

饭后,他照例要去书房处理“公务”。我送他到廊下,夜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

“夜里风大,夫人早些歇息,不必等我。”他替我拢了拢披风,指尖温热,动作体贴依旧。

我含笑应了。

回到内院,烛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怜儿已经换上了侍女的青色衣裙,头发也仔细梳拢过,正垂首立在廊下,听到脚步声,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

她学着小荷的样子,对我行了个僵硬的礼。

“夫人。”

“进来。”我推开门,走进内室。

她迟疑一瞬,跟了进来,手脚似乎不知该往哪里放。

我走到梳妆台前,取下簪环,铜镜里映出她不安的身影。“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