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真是体贴。那就劳烦夫人先安顿一下她,我去换身衣裳。”
他顿了顿,像是才想起,“哦,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垂着眼睫,声音细若蚊蚋:“……怜儿。”
“好,怜儿。”他笑了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意味深长,“好生歇着,需要什么,尽管和夫人说。”
他转身大步向内院走去,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餍足后的慵懒。
直到他消失在影壁之后,庭院里那种令人窒息的压力才稍稍缓解。
我扶着怜儿,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在我掌心下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走吧,”我语气平淡,“带你上药。”
我的院落僻静,草药的气味冲淡了府中那股总是挥之不去的甜腻熏香。
屏退了左右,屋内只剩我二人。
怜儿坐在绣墩上,我剪开她伤口周围的衣袖。
箭镞擦过的伤口不深,但皮肉翻卷,血迹半干,显得有些狰狞。
我用沾了清水的软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和尘土。
她咬紧下唇,一声不吭,只有偶尔抑制不住的轻嘶暴露了痛楚。
冰凉的药膏触到伤口时,她猛地吸了口气。
“忍着点,这药效好。”我语气寻常,手下动作不停。
她的目光却死死盯在我刚刚擦拭过她臂上血污的水盆里。
清水被染红,一丝极淡的、诡异的靛蓝色在其中晕开,转瞬即逝,若非仔细留意,绝难发现。
我面无表情,将染血的布丢进盆中。
“三日前,”我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锤子敲在她心上,“府里有个丫鬟失踪了。她叫小荷,左手小臂上,刺了一小朵蓝色的莲花。”
怜儿的嘴唇瞬间失了血色,抖得厉害。
她眼中涌上泪雾,却死死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指尖颤抖着,只见左臂伤口上方一寸处的一片肌肤——那里刚刚被血污覆盖,此刻擦净后,露出底下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用某种特殊染料刺出的靛蓝色符号。
那是一个简略的、却足够清晰的箭头标记,指向她的心脏位置。一个警告,一个用生命留下的路标。
“她……她抓伤了我……趁他不注意……用藏在指甲里的染料……”怜儿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泪,“她让我……快跑……告诉别人……”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尽是哀求与惊惶:“姐姐!我们……我们报官吧?!”
铜盆里的水微微晃动,映着窗外漏进来的天光,昏黄一片。
我轻轻抽出手腕,拿起一旁干净的细布,开始为她包扎伤口。
我抬起眼,迎上她绝望而急切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
“报官?”我极轻地笑了一下,指尖掠过她臂上那个蓝色的记号,冰凉的触感让她又是一颤。
“怜儿,”我注视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砸在地上能冒出寒气。
“我就是官。”
——
怜儿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方才失血时还要苍白。
她抓着我手腕的手指无力地滑落,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骨,猛地向后缩去,绣墩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