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廊下的风刮过,我打了个寒颤,抱紧了双臂。

这笼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冷,还要硬。

3

日子像沉入冰湖的石子,无声无息地往下坠。

我被困在这精致的院落里,听着永远不变的风声,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风干,变成一件真正的、失去生气的摆设。

直到那场宴会。

我被要求出席。云袖替我换上稍显正式的宫装,低声说:“公主,听闻有邻国使臣在,您……”她没说完,但我懂。我是楚国公主,哪怕只是摆设,也需摆在该摆的位置。

宴厅灯火通明,炭火烧得旺,驱散了寒意,却驱不散另一种沉闷。酒肉香气混杂着男人们粗豪的谈笑,空气浊重。

秦苍坐在主位,玄色王袍衬得他气势愈发沉冷。他偶尔举杯,下颌线条绷紧,看不出情绪。

我坐在他下首不远不近的位置,像一件被暂时挪出来展示的藏品。

使臣团来自一个我未曾过多留意的小国,言辞却异常热络。酒过三巡,那位留着山羊胡的使臣端着酒杯,笑呵呵地看向秦苍,话锋似无意般一转:

“靖王殿下威震北境,如今又得楚国明珠,真是双喜临门啊。只是……”他拖长了语调,像毒蛇吐信,“近来听闻楚国那边,似乎还有些不安分,与南边几个邦国往来频繁,也不知在酝酿些什么。殿下如今枕畔虽有佳人,但这防人之心……”

他的话没说完,意味却像滴入净水的墨,瞬间晕染开来。

我的血液“嗡”一声冲上头顶,指尖猛地掐住裙裾。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拨!

几乎同时,我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是秦苍。他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深不见底,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没回应那使臣,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可那一眼,比任何质问都让我窒息。我坐在一片喧闹奉承中,却像独自被抛在冰天雪地。

宴会散后,我被单独留了下。

书房里只剩我和他。炭火盆噼啪作响,空气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负手站在窗前,背对着我。“今日的话,你怎么说?”声音平直,听不出喜怒。

我的心跳得又快又重,屈辱和愤怒灼烧着喉咙。“无稽之谈!”声音因激动有些发颤,“楚国既送我前来,便为求和,岂会自毁长城?此等拙劣挑拨,殿下英明,岂会……”

他忽然转过身,打断我,嘴角竟噙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挑拨?或许吧。”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像审视地图上的关隘一样扫过我:“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说呢?我的……公主。”

那声“公主”叫得极轻,充满了讽刺。他根本不在意真假,他只是享受这种掌控感,享受看我惊慌失措的模样。

不等我反驳,他忽然道:“明日,随本王去校场。”

我一怔。

“让你看看,”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像淬了冰的刀锋,“你口中需要‘互市’来讨好的北境铁骑,究竟是什么样的。让你明白,你故国那点心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有多可笑。”

他的话语,每个字都像砸下来的冰雹,砸得我浑身发冷。

次日,我被带到了校场。

真正的北境军营。

狂风卷着沙尘,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巨大的空地上,黑压压的军队列阵如山。玄甲黑旗,刀戟如林,反射着惨淡的天光,一片肃杀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