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如实质般投在我身上。
那是一双鹰的眼睛,锐利,冰冷,毫无温度。他的视线从我脸上滑到嫁衣,再缓缓扫回,像在评估一匹刚缴获的马驹。
没有惊艳,没有好奇,只有纯粹的、居高临下的衡量。
在这目光下,我仿佛被剥得一丝不挂。我强迫自己迎视他,不能露怯。
“楚国公主,楚卿歌?”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磨着风砂的粗粝。
“是。”我微微颔首,尽力让声音稳如直线,“参见靖王殿下。”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毫无暖意。
“一路辛苦。”他淡淡道,像念一句与自己无关的文书,“以后,安心留在北境。”
话语里,是主人对物品归属权的确认。
心口像被冰锥刺了一下。我维持着姿态:“殿下,卿歌远道而来,唯愿两国自此息止干戈,结秦晋之好,让边民……”
“息止干戈?”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喉间滚出一声嗤笑,“结秦晋之好?”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他一步步走近,带着战场淬炼出的凛冽气息,停在我面前,俯视着。
“公主,”他眼神里的冷酷几乎能冻伤人,“你是在祈求和平吗?”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我,这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征服欲和一种更深的东西——对附属品的所有权宣示。
“在这里,和平不是求来的。”他的声音冰冷如铁,“是打出来的。弱者,只配跪着接受强者赐予的一切。”
他的指尖几乎要触到我的下颌,最终停在了毫厘之处。那停顿,比真的触碰更令人屈辱。
“而你,”他最终宣判,目光像在给一件物品贴上标签,“就是你们楚国,能献上的最像样的一件‘贡品’。”
帐外,恰时传来一声悠长苍凉的狼嚎,将他这句冰冷彻骨的话,狠狠地楔入了我的心脏深处。
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为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他甚至不屑于一丝虚伪的客套。
贡品……
原来这就是我全部的价值和命运。
北境的风雪,终于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吹透了我的魂魄。
2
我被安置在一处偏僻的院落。高墙,窄门,像个精致的笼子。
比起楚宫的亭台楼阁,这里只有石头和木头,硬邦邦的,硌得人心慌。
几个北境派来的仆役,手脚麻利,眼神却像冻住的湖面,看不出一丝波纹。她们叫我“夫人”,声音平直,没有温度。
云袖替我收拾着寥寥无几的行李,嘴唇抿得发白。“公主,他们简直……”
我抬手止住她的话。在这里,隔墙有耳。抱怨是最无用的东西。
窗外天色灰蒙,像一块脏了的麻布,沉沉地压下来。这里的白天,也透着一股昏沉。风声是永远的背景,呜咽着,盘旋不去。
他再没出现过。
我像一件被收进库房的摆设,无人问津。这比直接的折辱更让人心慌。它无声地强调着:你无足轻重。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枯等到发霉,等到故国传来的消息被这风声吞没。
我试着走出院子。铁塔般的侍卫并未阻拦,只是他们的目光像冰冷的铁钉,将我钉在原地一瞬。我挺直背,一步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