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把冻僵的手从袖中抽出,露出拇指上那枚青玉脉枕:
"这孩子已得我真传,脉息针法皆通。"
管家盯着玉扳指上"济世"二字,脸色变了变——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御赐之物,当年李言闻救活先帝宠妃时得的赏赐。
暖阁里炭火烧得太旺,熏得人头晕。
珠帘后传来细碎的咳嗽声,像只病弱的猫儿。
楚王端着青瓷盏踱步,盏中茶汤红得发紫,在雪光映照下如凝结的血块。
"小女这病,太医院会诊三次都束手无策。"
楚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磕在茶盏上,发出脆响,"李先生若能力挽狂澜..."
师父突然打断:"殿下饮的可是武夷红袍?"
满室寂静。楚王眯起眼睛:"先生好眼力。"
"茶汤泛青黑,必是掺了密陀僧。"
师父的声音像把薄刃,"
此物镇惊安神不假,但久服则铅毒入髓——郡主可是常年与殿下共饮?"
珠帘猛地一颤。侍女挑开帘子时,我看到卧榻上蜷着个裹貂裘的少女,面色惨白如瓷,唯唇上一抹诡异的胭脂红。
她腕间戴着的金镶玉镯随呼吸轻响,细看竟是七枚铜钱大的铃铛——这是楚地驱邪的古法。
师父三指搭上郡主寸关尺,玉脉枕在雪腕映衬下泛着冷光。
突然,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
"取郡主晨起漱口水来。"
当那盏青瓷唾盂呈上时,师父从药囊取出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蘸了唾沫在烛火上烤。
针尖渐渐泛出诡异的七彩光晕。
"铅汞之毒。"
师父的银针指向楚王案头的茶壶,"密陀僧遇热则释毒气,郡主闺阁与茶房仅一墙之隔..."
楚王手中的茶盏砰然落地,炸裂。
我们被安置在偏院厢房誊写药方。窗外雪越下越大,将王府的琉璃瓦盖成一片素缟。
师父在油灯下研磨雄黄,药碾子与臼底的摩擦声像某种隐秘的咒语。
"雄黄四两,白芷一两..."我边念边记录,突然被师父按住手腕。
他蘸着药汁在案几上写:"有人偷换药材。"
我后颈寒毛直竖。
果然在门缝下瞥见一片正在抽离的衣角——靛蓝色锦缎,正是周掌柜今早穿的颜色。
这奸商不知何时攀上了王府长史的关系!
黎明时分,郡主突然抽搐吐白沫。
我们赶到时,暖阁里跪了一地太医,周掌柜正指着我们开的药方高喊:
"方中雄黄用量超常例三倍!这不是治病,是下毒!"
师父一言不发走向郡主榻前。少女的指甲已变成诡异的青紫色,与当年我娘临终前一模一样。
他猛地掀开药罐,雄黄气味中果然混着丝甜腥——有人掺了砒霜!
"拿醋来!"
在众人惊呼中,师父竟仰头饮下半碗剧毒的煎药。
醋碗与药罐相撞的脆响里,他嘴角溢出黑血,却仍死死盯着周掌柜:
"真雄黄遇醋变赤,伪品则现绿...诸位请看!"
药汁在醋液中翻滚出刺目的朱红色,如初升的朝阳。
满室哗然中,郡主突然剧烈咳嗽,呕出大滩黑紫色血块。
师父踉跄着扑到榻前,银针闪电般刺入她十指井穴。
"不是铅毒..."他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是金铃铛里藏的尸虫粉!"
众人这才看清,郡主腕间金铃的镂空花纹里,隐约有黑色粉末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