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这端午采的纯阳之草……"
我跪在地上捡拾残存的药材,突然发现一株叶片呈星形的植物。
五瓣墨绿的厚叶如手掌般展开,叶脉里渗出乳白色汁液,在阳光下泛着珍珠似的光。
"师父,这……"
"别碰!"
师父的喝止声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他冲过来打落那株植物,力道大得在我手背留下红痕。
那株美丽的毒草落在岩石上,断茎处渗出的汁液竟将石面蚀出几个小坑。
"钩吻。"
师父的声音陡然冷峻,"《雷公炮炙论》称它'断肠草',叶如桃而有毛,花黄似吴茱萸,半片叶子就能要人命。"
山风突然变得刺骨。
我盯着那株毒草,后颈渗出冷汗。
传说神农就是死于钩吻之毒,临终前肠断如寸寸刀割。
师父却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展开后露出几朵风干的紫色花朵——
正是娘亲坟前那种曼陀罗。
他捏起一朵对着阳光端详,花瓣的脉络在光照下如血管般清晰。
"当年在太医院,我亲眼见锦衣卫用钩吻汁处死犯人。"
师父的指尖摩挲着干枯的花瓣,"可曼陀罗的毒性……"
他突然将整朵干花塞进口中。
"师父!"
我扑上去掐他手腕的郄门穴——这是上月刚学的急救法。
师父却摆摆手,取出随身携带的脉枕垫在左腕下,右手三指搭在自己寸关尺上,眼睛紧盯漏壶的浮箭。
"记下来,陆远。"
他的声音开始飘忽,"曼陀罗花三钱,约半刻钟起效……舌根微麻……瞳孔开始扩散……"
漏壶的水滴声在死寂的山洞里格外刺耳。
师父的瞳孔渐渐扩大,黑眼珠几乎吞没了褐色的虹膜,像两潭深不见底的井水。
他取银针扎自己指尖放血,可手抖得根本对不准穴位。
"脉象……如琴弦将断……"
羊皮本子从他膝头滑落。
我颤抖着捡起来,看到最新一页画着曼陀罗的工笔图,旁边朱砂小楷批注:
"花似牵牛而小,实圆如龙葵。尝之味辛,性温,有毒。疑华佗麻沸散主药……"
"解药……"我扑向药箱翻找,"甘草?绿豆?"
师父的呼吸变得急促,喉结下的青痣涨得发紫。
他忽然剧烈抽搐起来,指甲抓在石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我抓起装甘草的袋子,却发现雨水早已将它泡成了糊状。
洞外雷声炸响。
闪电照亮岩壁上悬挂的藤蔓,我认出其中混着几株叶形肥厚的植物——是师父昨日采摘的葛藤!
《食疗本草》记载葛根能解百毒。
我拔出小刀冲向雨幕,锋刃割破手掌都浑然不觉。
当我把捣烂的葛根汁灌进师父口中时,他的脉搏已经弱得像游丝。
我学着他治瘟疫时的手法,用银针刺他人中、合谷、涌泉三穴。
每刺一针就喊一声"师父",仿佛这样就能把魂叫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师父的眼睫突然颤动起来。
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陆远……记录本呢?"
漏壶的水早已滴干。
洞外雨停云散,一束月光斜斜照在师父脸上,他嘴角还残留着曼陀罗的紫色汁液。
我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师父挣扎着坐起来,拾起掉落的银针,针尖上沾着他的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