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他厉声咆哮，声音因暴怒而微微扭曲，眼中杀机毕露，“哪里来的疯妇，在此胡言乱语，污蔑本王！来人！”
“在！”殿外侍卫应声如雷，数名带甲护卫瞬间涌入，明晃晃的刀锋出鞘，寒光凛凛，直指殿心的我。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冲散了最后一丝喜庆的余温。
当先一名侍卫统领，动作最快，一个箭步已窜至我身前，手中钢刀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地停在了我纤细的脖颈前，锋利的刀刃紧贴着我的皮肤，传来刺骨的寒意。只需再往前轻轻一送，便能血溅五步。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然而，被刀锋指着的我，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在一片死寂和刀光剑影中，显得格外突兀，格外瘆人。
她甚至没有去看脖颈前的刀，也没有看暴怒的南安王。她慢慢抬起手，轻轻抚掌，一下，两下，像是在欣赏一出绝妙的好戏。
然后，她抬起眼，迎向南安王那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讥诮的弧度。
“王爷，”她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点故作的天真，“您确定，您现在手里捧着的、日日把玩饮酒的这只‘美人盏’……”
她刻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那只被南安王摔在案几上、酒液淋漓的白骨酒杯，然后，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掷下了最后那句足以将所有人拖入地狱的话语：
“……真的是我姐姐霜儿的骨头，而不是您那位三岁吟诗五岁作对又刚刚娶了新妇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世子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南安王脸上的暴怒僵住了，转化为一种极致的、无法置信的惊愕与……一丝迅速扩散开来的、冰彻骨髓的怀疑。他猛地扭头，看向身旁同样因这惊天逆转而呆若木鸡的世子赵霖。
世子妃的红盖头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满殿宾客，尽皆失色，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的目光，都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带着无尽的惊恐与探究，射向了那只被摔在案几上、犹自沾着酒液的白骨酒杯。
那只杯，在灯烛辉煌的光线下，泛着森然、诡异的光。
雁儿站在那里，脖颈上横着冰冷的刀锋，脸上却缓缓绽开一个极致冰冷、也极致艳烈的笑容。
姐姐，你看见了吗？
这地狱，我才刚刚揭开一角。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殿内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只被摔在案几上的白骨酒杯上。酒液顺着杯壁缓缓流淌，在光滑的案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那杯子在明亮的灯火下，泛着一种非玉非石的、森然的骨质光泽，杯口那圈暗红色的“宝石”，此刻看来，更像是一道凝固的血痕。
南安王赵珩脸上的暴怒和惊愕凝固了，像一张做工粗糙的面具。他死死盯着那只杯子，然后又猛地转向身旁的世子赵霖，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审视、怀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冰凉的恐惧。他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句“三岁吟诗五岁作对”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他内心最隐秘、最骄傲也最脆弱的地方。世子的早慧，一直是他最大的欣慰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