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0-17 00:25:26

老人颤抖着,凑近她耳边,气息带着坟墓般的阴冷:“王爷……看上了你姐姐的皮相……说她……肌肤如玉,骨骼清奇……皮,剥了下来,绷成了鼓面……头骨,镂空了,做成了酒杯……就摆在王府的藏珍阁里……”

后面的话,我听不见了。世界在我的眼前轰然倒塌,只剩下无边的、粘稠的黑暗,和一股从五脏六腑最深处烧起来的、带着血腥气的恨意。那恨意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眼泪和软弱,将我从里到外,重塑成了另外一个人。

三年时间。我像一条潜入深海的鱼,隐没了所有过往的痕迹。我拜了江湖上最下九流的戏班子班主为师,学那袅娜的舞步,学那婉转的歌喉,学如何用眼神勾人,学如何用笑容藏刀。我将那段血海深仇碾碎了,和着血泪吞下肚,化作每一日挥汗如雨的动力,化作每一个夜深人静时,对着虚空无声嘶吼的执念。

我要进王府,我要亲眼看看,那面鼓,那只杯。我要亲口问问,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凭什么!凭什么草菅人命,凭什么视我们如蝼蚁?

机会终于来了,世子大婚,王府广招伶人献艺。我凭着三年苦练出的、那一手足以乱真的“惊鸿舞”,和刻意模仿来的、与姐姐霜儿有五六分相似的神韵,轻易就打动了负责采买的王府管事。

“像……真像……”那管事当时眯着眼,上下打量她,嘴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句。

像谁?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她赌的就是这几分“像”。南安王那种人,对得不到的、或是毁掉的东西,总有一种变态的执念。

窗外的童谣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王府正门方向传来的、更加喧嚣的鼓乐和喧哗声。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我忙放下眉笔,指尖在妆匣底层轻轻一勾,摸出一小截不足三寸长、颜色暗沉如枯木的东西。那是一支骨笛,用鸟类的翅骨磨制而成,声音尖细,能模仿数种鸟鸣。我将其小心地塞进舞衣宽大的袖袋暗格里。

然后,我的目光落在墙角立着的那面鼓上。

那不是我平日练习用的鼓。班主特意交代,这是王府提供的“珍品”,只在最重要的宴席上使用。鼓身是上好的紫檀木,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两侧嵌着暗金色的铜环。而鼓面……

这一刻的呼吸窒住了,也许是因为血浓于水,也许是姐姐在叫我。

那鼓面呈现出一种异常细腻光滑的质感,颜色不是寻常兽皮的黄褐或苍白,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带着生命光泽的玉白色。光线流转其上,竟隐隐有肌肤般的柔光。绷紧的皮膜上,看不见丝毫毛孔和瑕疵,只有岁月留下的几不可察的细微纹路。

我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停顿了许久,才极其缓慢、极其轻颤地,落了下去。

触手微凉,细腻得不可思议。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说的悸动,顺着指尖猛地窜上来,击中了我的心脏。

姐姐……

我仿佛能感觉到,这冰凉的皮膜之下,曾经奔流过的温热的血液,曾经跳动过的鲜活的生命。那日在老仵作处听闻的惨状,此刻有了无比清晰、无比残酷的具象。这不再是一个模糊的传闻,一句含恨的诅咒,而是真真切切,就在她的指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