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发出闷响。

谢容与的咳嗽声从药圃传来。

老药仆浑身一抖,

抄起铜盆就往外跑。

我赤脚跟上去。

穿过回廊时,

晨露打湿了袜底。

药库门虚掩着,

老药仆背对门口跪在蒲团上,

面前供着幅泛黄的画像。

画中女子穿茜色骑装,

腕间一点朱砂痣。

铜盆突然落地。

她转头看见我,

浑浊的眼泪砸在画像上。

那瞬间我浑身发冷——画中人眼尾的弧度,

和我妆奁底层藏着的母亲肖像分毫不差。

"夫人在看什么?"

谢容与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

他呼吸带着药香,

苍白的手指越过我肩膀,

轻轻合上了药库门。

老药仆的啜泣声被关在里头,

闷得像隔着水。

"那幅画..."

"是家父收藏的前朝古画。

"他截住话头,

袖口滑出个油纸包,

"新做的桂花糖,

比昨天的甜。"

糖块在舌尖化开时,

我盯着他颈侧跳动的青筋。

那里有道陈年疤痕,

像被什么利器划过。

昨夜月光下,

他割开海棠根茎的画面突然闪过——

暗红汁液顺着瓷瓶内壁滑落,

像极了人血。

暴雨是半夜砸下来的。

我被雷声惊醒,

发现谢容与的床榻空着。

药圃传来瓷器碎裂声,

混着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蜷在苗圃泥水里,

中衣被血染红大片。

雨水冲开他散乱的发丝,

露出眉心一道旧伤。

我蹲下时,

听见他迷迷糊糊喊:"阿棠别怕..."

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这是母亲难产前给我起的乳名,

除了接生嬷嬷没人知道。

老药师举着油灯冲过来。

灯光照着她扭曲的脸,

我这才发现她右眉缺了半截——

和画像里母亲的特征一模一样。

"夫人在发抖。"

谢容与突然睁眼,

湿冷的手指攥住我脚踝,

"可是做噩梦了?"

他掌心烫得吓人。

我低头看他浸在血水里的衣摆,

忽然想起那盆西府海棠——被割开根茎时,

渗出的汁液也是这种暗红色。

暴雨淹没了药圃小径。

我甩开他的手往回跑,

茜色斗篷被风掀起一角。

转角处,

藕荷色香囊静静躺在泥水里,

绣线间沾着可疑的暗红。

4

泥水浸透了绣鞋。

我弯腰去捡那香囊,

指尖刚碰到湿漉漉的丝缎,

身后突然传来玉佩相击的脆响。

"沈二小姐好雅兴。"

这声音像把刀,

直接捅进我脊梁骨。

转身时,

太子腰间的羊脂玉佩正撞在石桌上——青鸾衔珠的纹样,

翅膀第三根羽毛处有道细痕。

那是我及笄那年,

躲在祠堂熬夜雕的。

谢容与的咳嗽声从回廊传来。

他白着脸疾步走近,

袖口沾着未干的血迹。

太子用折扇抵住他肩膀:

"谢公子病得不轻啊。"

扇骨压着的地方,

谢容与的中衣渐渐洇出红色。

他却笑了:"托殿下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