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闷响。
谢容与的咳嗽声从药圃传来。
老药仆浑身一抖,
抄起铜盆就往外跑。
我赤脚跟上去。
穿过回廊时,
晨露打湿了袜底。
药库门虚掩着,
老药仆背对门口跪在蒲团上,
面前供着幅泛黄的画像。
画中女子穿茜色骑装,
腕间一点朱砂痣。
铜盆突然落地。
她转头看见我,
浑浊的眼泪砸在画像上。
那瞬间我浑身发冷——画中人眼尾的弧度,
和我妆奁底层藏着的母亲肖像分毫不差。
"夫人在看什么?"
谢容与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
他呼吸带着药香,
苍白的手指越过我肩膀,
轻轻合上了药库门。
老药仆的啜泣声被关在里头,
闷得像隔着水。
"那幅画..."
"是家父收藏的前朝古画。
"他截住话头,
袖口滑出个油纸包,
"新做的桂花糖,
比昨天的甜。"
糖块在舌尖化开时,
我盯着他颈侧跳动的青筋。
那里有道陈年疤痕,
像被什么利器划过。
昨夜月光下,
他割开海棠根茎的画面突然闪过——
暗红汁液顺着瓷瓶内壁滑落,
像极了人血。
暴雨是半夜砸下来的。
我被雷声惊醒,
发现谢容与的床榻空着。
药圃传来瓷器碎裂声,
混着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蜷在苗圃泥水里,
中衣被血染红大片。
雨水冲开他散乱的发丝,
露出眉心一道旧伤。
我蹲下时,
听见他迷迷糊糊喊:"阿棠别怕..."
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这是母亲难产前给我起的乳名,
除了接生嬷嬷没人知道。
老药师举着油灯冲过来。
灯光照着她扭曲的脸,
我这才发现她右眉缺了半截——
和画像里母亲的特征一模一样。
"夫人在发抖。"
谢容与突然睁眼,
湿冷的手指攥住我脚踝,
"可是做噩梦了?"
他掌心烫得吓人。
我低头看他浸在血水里的衣摆,
忽然想起那盆西府海棠——被割开根茎时,
渗出的汁液也是这种暗红色。
暴雨淹没了药圃小径。
我甩开他的手往回跑,
茜色斗篷被风掀起一角。
转角处,
藕荷色香囊静静躺在泥水里,
绣线间沾着可疑的暗红。
4
泥水浸透了绣鞋。
我弯腰去捡那香囊,
指尖刚碰到湿漉漉的丝缎,
身后突然传来玉佩相击的脆响。
"沈二小姐好雅兴。"
这声音像把刀,
直接捅进我脊梁骨。
转身时,
太子腰间的羊脂玉佩正撞在石桌上——青鸾衔珠的纹样,
翅膀第三根羽毛处有道细痕。
那是我及笄那年,
躲在祠堂熬夜雕的。
谢容与的咳嗽声从回廊传来。
他白着脸疾步走近,
袖口沾着未干的血迹。
太子用折扇抵住他肩膀:
"谢公子病得不轻啊。"
扇骨压着的地方,
谢容与的中衣渐渐洇出红色。
他却笑了:"托殿下的福。"